漫天飄雪的水晶桃林,洶湧的萬惡之氣是那樣的顯眼,在記無雙的眼睛閉上的那一刻,在她的身體驟然爆發,濃煙滾滾將其吞沒,也將穿刺在她體內的青藍色法力盡數逼出,巨大的熱浪般的力量撲向“葉予塵”,他不得已隻好抽手自保,與萬惡之氣碰撞之後,被擊退半步,拂袖站住。


    他玉骨一樣的眉梢微微蹙起,看向了那洶湧的萬惡之氣,滿是腐蝕氣的惡氣凝結成團,盤旋在善靈池之上,眨眼間,善靈池眼旋轉地更為洶湧了,妄圖將上方的萬惡之氣引入池中,可是萬惡之氣卻紋絲不動,還嘲笑一般在靈池的上空跳躍。


    “葉予塵”臉上沒什麽慍色,他垂眸俯視的樣子,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麵前不過是他見過無數次的作惡之物而已。他對著那惡氣,隻是不帶情緒地低·吟了一聲:“怎容你在玉青宮作孽!”


    隨即,他便抬手起風,整片桃林瞬間就被凜冽的寒風席卷,枝丫上的積雪吹落,水晶桃花苞像是聽到呼喚一般,經風盛開,無數淡粉色的花瓣倏地漫天飛舞起來,隻見他抬手輕縱,花瓣與風雪便凝成一股,旋轉著,如同龍卷風一般,他指尖一抬,便都像是聽到指令一般,朝著萬惡之氣的方向奔騰而去。


    風雪桃花颶風是如此晶瑩剔透美輪美奐,可卻擁有著鋯石一般堅硬銳利的力量,猛烈地撞擊進了萬惡之氣之中,腐蝕了無數靈魂的萬惡之氣,爆發出尖鳴聲,如同無數靈魂在凜冽地絕叫。


    花瓣像是有靈氣一般,與絲絲萬惡之氣纏鬥、包裹,眼看著萬惡之氣沒衝擊著節節敗退,空氣都明晰了許多。


    “葉予塵”清冷的眸子,顯示著他似乎並不滿足於這些,他抬手撚風,無數的力量再次朝著萬惡之氣而去,其中一股凝成了一條透明繩子,在萬惡之氣中搜索,終於將隱藏在其中的人緊緊捆綁。


    他感受到自己“抓”住了記無雙,他沒有一秒的停留,修長的手抓住透明“花繩”,用力一拽,花繩便開始猛烈的抽回,然後朝著善靈池的池眼推去。


    記無雙就在他清冷的眸子中,在他的視野裏,落到了善靈池眼,他對記無雙的殺意竟是那樣的堅定。可就在下一秒種,早已不省人事的記無雙,在池眼劇烈旋轉,引發了巨大引力麵前,卻突然間睜開了雙眸。


    紅光乍現,刺穿了裹在她身上的稀薄的萬惡之氣,也刺穿了控製她的“花繩”,野獸一般的吼叫聲震懾整座雪山,如同一顆驚雷砸在了雪堆裏,雪花和水晶桃花瓣,雜亂無章地四散飄蕩。


    氣浪揚起了“葉予塵”的發絲,他抬眸看向上方,不知道什麽時候,記無雙已經佇立在了他的眼前,她的眼睛是一片混沌的白色,沒有瞳孔,卻發散出能腐蝕神明的紅色法光,一束紅光打在了“葉予塵”手臂上,袖口的青紗立刻燃盡化為灰燼,落在了腳邊的厚重的雪上。


    “葉予塵”微微蹙了一下眉梢,他冰雕一樣的臉龐上,終於有了一絲情緒波動,他看著麵前的記無雙,記無雙似乎並沒有蘇醒過來,像是被什麽控製了一樣,她毫無情緒的眼睛就這樣麻木地看著“葉予塵”。


    “小七?”


    “師父,為什麽不要小七了?”十分空靈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山峰上傳過來一般。


    “葉予塵”的臉色倏地變了,“你…………你醒了?”


    麵前的人毫無反應,死屍的一樣的麵孔對著他,就在他失神的片刻,麵前的臉龐木訥地張開了嘴,然後尖銳的叫聲瞬間席卷而來,如同金屬劃過冰麵的刺耳聲,“葉予塵”閉目封耳,可還是被擊退了好幾步。


    “師傅,為什麽要殺我!”


    尖銳的絕鳴颶風一樣席卷著整座雪山,雪峰崩塌,水晶桃花林在震爍,雪粒花瓣樹枝漫天亂飛,“葉予塵”單手拂麵,擋住席卷而來的衝擊力。很短暫的愣神後,他立刻雙手施法,巨大的法光從他的身上發散,法術在指尖匯集,加強之後,以極快的速度全部推了出去。


    兩股力量在空中碰撞,巨大的爆炸聲在兩邊響起,雪堆被暴擊得像沙子一樣揚起幾米高,視野瞬間混沌了,如同又來了一場沙塵暴。“葉予塵”的臉色微冷,他竟然無法壓製對方,他又提起一股力量,朝著雪沙迷霧中推去。


    一聲巨響,這次爆炸在了兩人中間,“葉予塵”退出去半步,雪沙撲了滿臉,他微微遮過,才抬頭去看,一片“雪塵暴”中,黑煙仿佛消散了一樣,也看不到記無雙的身影了,他掃過吹到眼前的雪沙,點腳飛了過去,原本記無雙在的地方,此時已經了無蹤跡。


    “葉予塵”表情凝重,他扭頭看向了聚靈池中央,表情複雜。


    ——


    冷,記無雙隻感受到穿透了骨髓的冷,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中她是一個十幾歲小女孩的樣子,在一片水晶桃花林裏悠閑地遊蕩,桃花已全部盛開,漫天飄蕩,她以為是雪,因為花瓣飄落的速度和雪是一樣,可是地上並沒有積雪,而是一堆又一堆的藕荷色的花瓣。


    朦朧中,小女孩的麵前好像有一抹白色的影子,是一個成年的男人,他身形消瘦卻步伐穩健,像一隻隨時能夠飛起來的長鶴。


    他一直往前走,踩在花瓣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小女孩追著喊著叫他師父,可是他一步也沒有停留,堅定地行往遠處。


    好冷。


    一陣微風襲來,桃花瓣打在了小女孩臉上,也像是打在了記無雙的臉上,觸感卻不是花瓣的溫柔,而是針刺般的冷感,記無雙猛然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那股子冷氣瞬間就通達了天靈感,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桃花早已散去,入眼是白茫茫的雪山。


    記無雙抬起如同灌滿了鉛的腦袋,觀察著四周,這地方有些陌生,但是冷感和漫天遍地的雪卻有點熟悉,她似乎又回到了不鹹山。


    自己不是在一片桃花林嗎?那裏還有一個深水潭,她記得自己差點被一個長得和葉予塵一模一樣的人殺掉了,不,應該是直接被殺掉了,她有意識的最後一瞬間,就是那個人殺氣騰騰奔向自己的時候。


    “這裏總不能是地獄吧?”


    記無雙環視四周,她沒有感受到一絲的鬼氣和煞氣,這裏就是不鹹山,她記無雙也沒有死,隻是不知道怎麽從那個人的手中逃脫了出來,又回到了不鹹山。


    難道是…………輪回咒?


    記無雙掙紮著從雪地裏站了起來,她曾經聽聞過一種咒術,可以讓人陷入一種幻境中,在幻境中死掉之後,又會回到原來的時間地點,然後再次進入幻境,死掉後再次回到原點,一直循環往複,掙紮不出,難道自己遇到了邪咒?


    記無雙一時間無法判斷,但是她能夠敏銳的感知到,這個地方不同尋常,她不能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了。


    “那葉予塵怎麽辦?”腦袋裏似乎有個聲音這樣在提醒她。


    記無雙頓了一下,回頭望過去,入眼全是連綿不絕的雪山脈,她找不到桃花林了,也無法確定那個對自己痛下殺手的人到底是誰。


    那個人長得和葉予塵沒有區別,甚至法術法光也如此一致,但是記無雙知道,那個人絕對不是葉予塵,他的法術在葉予塵之上,出手的狠厲和決絕也絕不是葉予塵能夠比擬的。也許葉予塵從來沒有來過不鹹山,是自己誤解了山下那位白胡子老爺爺的話。


    不管了,還是先離開這裏比較好。


    記無雙扭頭往回走,差點死掉的感覺,讓她對這個地方肅然起敬,她來的太倉促了,三界混沌,有很多記無雙並不了解的秘境。


    腳踩在雪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記無雙埋頭在風雪中前行,她要在天黑前下山,走著走著,一片花瓣從身後吹來,落在了記無雙的手臂上,她微怔了一下,心中警鈴大作,那是水晶桃花瓣!


    難道自己真的中了輪回咒,要再次進入幻境了,難道那“葉予塵”就是幻境中的守護神?


    就在記無雙方寸大亂嚴陣以待的時候,又有幾片花瓣飄散了過來,她沒有看到的地方,一個身著藍青色衣衫的男人就站在山峰之巔,看著記無雙的背影,許久後,一陣風吹來,帶來了幾片雲,他的身影也就消失不見了。


    想象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周圍還是冷肅的風聲,隻有幾片花瓣隨著雪花落在肩頭,一切如此寂靜。記無雙轉過身來,隻看到遙遠的地方有一棵白色的枯樹,枝丫上都是積雪,花瓣似乎是那邊飛過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異樣。


    “什麽情況?”


    記無雙抿著嘴唇,理智告訴她,這個時候還是先走為妙,但是她天生的好奇心,卻讓邁不動腳步,這雪山也好,這遇見的奇怪事情也好,謎團太多了,要是就這樣離開,記無雙怕是夜晚都睡不著覺。


    於是,記無雙躡手躡手地朝著那枯樹的方向走去。


    她以為,走到那棵樹的這段距離一定是非常危險的,可是她百般戒備地走過,卻什麽都沒有發生,微風拂過鬢角,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枝丫上悄然盛開的水晶桃花。


    這不是幻境中才有的東西嗎?


    記無雙蹙著眉梢,難道她這會兒已經進入幻境了?她手指握緊,赤龍鞭已經幻化出現在她的手掌心,她決不能再像幻境中那樣,毫無反手之力了。


    可是靜謐片刻,依舊什麽都沒有發生,記無雙看著枝丫上那朵盛開的桃花,桃花心中間似乎有一顆晶瑩剔透的水珠,不隻是是雪花剛剛化了的雪水,還是露水,記無雙走過去,看著這水晶一般晶瑩剔透的水珠,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的感覺,好像之前見過。


    她記起在烈火紅狐的幻境中,那有情神樹上,就是有這樣的記憶水珠。


    記憶水珠?


    記無雙頓了一下,手指輕輕點了一下那水珠,一幅畫麵便從水珠中映射了出來,就照耀在記無雙麵前的雪地上,雪地裏的白和畫麵裏的白連成一片,直到無數的花瓣出現在畫麵中,像是粉墨盛開在宣紙上,記無雙一時間分辨不清是影像,還是現實有花瓣飄過。


    微風吹過,畫麵影影綽綽,一個偌大的湖麵出現在桃花林,記無雙認出了,那是方才幻境中出現過的深水溫潭,隻是畫麵中沒有盤旋在上方的熱氣,周邊也沒有飛揚的雪花,隻有青草花樹,一片春意盎然。


    記無雙靜靜看著,隻見一個小女孩跑進了畫麵中,她呼喊著前方,視野慢慢移動,原來前麵正走著一個沒有束發的成年男子,那人轉過頭來,微風拂起了他的長發,他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正是葉予塵。


    記無雙愣在原地。


    什麽情況?這不是幻境中那個和葉予塵長得一樣的男子嗎?那他對麵的小女孩不會是……?


    畫麵視角對轉,那女孩赫然是十來歲的記無雙,比現在要稚嫩得多,穿著雨過天青色的紗裙,頭發簡單攏起,一臉的天真爛漫,正目光炯炯地看著“葉予塵”。


    “小七,老老實實待在玉青宮,不許再去叨擾其他神女了,知道嗎?”男子是那樣的溫柔。


    “師父,這次是白萱姐姐叫我去的!不是我自己搗亂。”


    少女一臉的委屈,狎昵地和男子撒著嬌,男子無奈的揉搓了一下少女的腦袋,帶著她往桃花林的深處走去。


    神女?玉青宮…………


    記無雙沒聽錯的話,剛剛兩人的對話中是出現過這兩個詞語吧?


    記無雙眼神有萬種情緒閃過,難道說這個有著深水溫潭的地方就是玉青宮嗎?聽著他們的對話,應該是這個意思。三界沒有對玉青宮的文字記載,誰都不知道玉青宮具體是什麽樣子的,記無雙想象中也許是一座巍峨的宮殿,卻不是這麽一個有著溫水的漫山遍野積雪的地方。


    母親就是這個地方長大的神女嗎?那這個長得和自己一樣的小七是誰?記無雙麵色凝重,疑問不減反增,一切都變得更加模糊不清。


    “小七!”


    男子帶著盛怒的聲音乍響,也將記無雙的思緒被拉回到了畫麵中。畫麵中,男子站在潭水旁邊,麵帶慍色的看著潭水中央,那裏有一個巨大的泉眼,正在瘋狂的旋轉,泉眼像是一張惡獸的大嘴,正在吞噬一切,吞下去的時候,“嘴角”溢出絲絲縷縷的莫名黑煙,像是吃相不規矩的小孩。


    記無雙眯起了眼睛,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那泉眼上泛起的,似乎是萬惡之氣,隻是這煙霧的顏色看起來更奇怪,黛藍色更多,分布不均勻,不全是中心藍邊緣黑,還有絲絲縷縷蔚藍色。


    比起已經定型成熟的萬惡之氣,這股子萬惡之氣似乎更原始,更“張狂肆意”一些。


    而在泉眼不遠的地方,一位少女就坐在池水邊,兩隻光著的腳還在水裏踩啊踩。起初記無雙沒有看清楚,可是順著男子凝重的眼神,記無雙也看到了,那從泉眼溢出來的萬惡之氣,正從水中慢慢朝著少女遊動,像是一縷一縷的蠶絲絲線,勾在少女的腳踝上,就在記無雙以為那東西會把少女拉下水的時候,那惡氣一觸碰到少女,就像是水珠置於宣紙之上,全部被吸收了進去!


    記無雙的詫異表情,和畫麵中的男子如出一致,男子的反應顯然更為迅速,他立刻就將少女從水邊拎了起來,在少女誠惶誠恐的神色中,毫無顧忌的,用自己的雙手擦拭著她潔白無瑕的雙腳。


    “腳疼不疼?有哪裏不舒服嗎?”男子焦急的目光。


    少女搖搖頭,一抹紅暈凝在雙頰,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師父,我隻是在池邊洗了下腳,什麽都沒做的。”


    “我不是告訴過你,聚靈池是禁地,不可以來這兒玩嗎?”


    “可是白萱姐姐怎麽能來啊,還有很多神女都能過來,怎麽就我不可以……”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小。


    “小七,如果你不能遵守玉青宮的規矩,那我就要送你離開這裏了。”


    男子雖然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太多情緒,但是足夠威嚴,少女顯然有些害怕他,她果然不說話了,低著頭,手拉著男子的衣角左右搖擺,帶著幾分委屈。


    “師父,你別不要我,小七誰都不認識,小七隻認識師父,小七絕對不能離開師父。”


    “…………”


    男子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沉默地看著少女,眼神有些複雜,少女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現,師父狎昵地撲進了男子的懷中。男子緩了緩,還是抬頭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像是年長者溫柔地寵愛年幼的孩子。


    一陣風吹過,雪花掠過視線,畫麵一轉,已經是一片白雪皚皚。這個地方似乎是有兩個季節的,桃花盛開的時候是春天,花樹枯萎,滿目荒雪的時候是冬天。


    入目蒼白的冬日裏,少女似乎長大了一些,在男子的麵前亭亭而立,與現在的記無雙已經沒什麽差別,隻是垂眸羞笑的時候,比現在的她要稚氣一點,大概小個兩三歲,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


    “師父,我有話對你說。”少女站在男子的麵前,麵容羞澀。


    男子隻是看著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沒什麽表情,但是多了兩分疏離,大概是女孩長大的緣故,他對他沒有了以前的那份狎昵。


    “師父……明天是我的笄禮,白萱姐姐說要幫我梳頭,梳一個成年女子的發髻,師父,你要來看嗎? ”少女小心翼翼地開口,眼神中帶著某種期盼。


    “仙境與人間不同,沒有及笄一說。”


    “可是…………”少女嘟囔著,“白萱姐姐說,她在天帝神界的時候,是有笄禮的,神女及笄後便可以自由婚配,隻是婚配對象有所限製,不可妖鬼邪魔,不可與人婚配,仙境之內自由婚配,咱們怎麽不一樣啊,我……我們不也是神女嗎?”


    “玉青宮乃三界之外,與天帝神界互不隸屬,沒有任何關係。神界的規則當然不適用於玉青宮,玉青宮有自己的規矩,玉青宮宮禁第一條,不可有任何私情,神宮繼神者終身不婚配,違者驅逐出神宮。”男子態度堅硬,不容置喙。


    “…………”


    少女的眼神明顯暗淡的下來,她不明白自己的師父為什麽這樣不近人情,不明白玉青宮為什麽有這樣嚴苛絕情的規定,她的眼神之中帶著一絲怨念,常聽神女白萱說神與人乃是天差地別,沒聽過神女與神女之間也是不一樣的。


    男子看著她,表情是凝重的,他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越過了少女往前走去。


    “師父!我真的不可以說嗎?”


    少女的眼眶有霧氣,滿懷希冀的眼神,甚至是懇求的眼神,她希望男子點一點頭,讓她滿腔的情意,有那麽一點釋放的地方。


    可是男子越來越遠的背影隻是頓了頓,便又堅定地往前走去。記無雙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委屈與怨念,那眼底的不甘和不肯認輸的勁兒,與記無雙如出一轍,她就像是在看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一樣。


    “師父!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


    遠處的男子愣在原地,記無雙也愣在原地,如果是她,她不會在這樣不合時宜的時候告白,尤其對方明顯拒絕的模樣,把自己放置在這樣任由對方選擇與掌控,自己毫無退路的地步,不是現在的記無雙的風格。


    但是這一秒鍾,她卻被少女不顧一切的直抒胸臆感染到了,她抿著嘴唇,開始與她共情,也緊張起來,似乎等待被選擇被審判的人是自己一樣。


    而與自己的預想,或者說期待的奇跡並沒有出現,畫麵裏的男子沉默了良久,隨後他轉過了頭來,他眼神之中是閃爍過一秒鍾的不忍嗎?記無雙無法確定,畫麵的少女更無法確定了。男子隻是遠遠看著她,淡淡地留了一句。


    “你不能再留在這裏了。”


    “…………”


    畫麵中的少女流下了眼淚,她控製不住往前追了兩步,不甘心地追問:“師父,你一定要這樣嗎?規矩……規矩就這樣重要嗎?你是玉青宮的主神,這裏的一切都受你掌控,規矩是你定下來的,有哪幾條、哪條最重要,這些不都是你一句話的事情嗎?你是在真的遵守玉青宮的規矩,還是在拿規矩搪塞我?師父,你真的以為我什麽都不懂嗎?白萱姐姐跟你表白的時候,你是怎麽說的,我都聽到了。還是說…………


    “還是說,隻有我,隻有我愛上你,在你眼中,是絕無可能罪無可恕的。”淚如決堤,眼神卻不肯後退地盯著他。


    “…………”


    男子玉骨般的眉梢緊緊蹙著,他凝神看著麵前這個執拗的少女,張了張嘴後,沉默化成了一句決絕。“你確實不配。”


    “…………”少女瞠目結舌,愣在原地。


    一句超出她設想的殘酷的話,一句赤裸的不帶有任何委婉的拒絕,像是一團醞釀許久的炙熱的火團,正在迸發出所有熱烈的時候,就被一場毫無預警的傾盆大雨瞬間淋滅,一切都墜入到了無力的無聲之中。


    她的眼淚順著臉頰安靜落下,這一次她說不出任何為自己爭取為自己不甘的話。


    記無雙的情緒瞬間跌宕下來,沉在了穀底,她冷漠地看著畫麵的少女無聲流淚,看著男子決絕地轉過頭,一去不返,畫麵就在這一刻定格。埋在她心底深處的某種冰冷的東西席卷而來,明明在冰天雪地裏,她卻感覺自己比周邊的冰雪都要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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