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杳然扒著門沿,磨磨唧唧不肯進。


    「怎麽了?賀秋渡問。


    「為什麽沒有小鴨子?」林杳然很不滿,「我媽媽都會給我放一隻小鴨子的。」


    「對不起。」賀秋渡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道歉,總之認錯就對了。「以後一定給你放。」


    林杳然這才慢吞吞地挪進來,薄薄的鼻翼翕動了幾下,又皺眉道:「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瀰漫在空氣裏的是淡淡的水蜜桃味兒,幹淨清甜,明明好聞得很。


    「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林杳然嘟囔著,向賀秋渡發出誠摯邀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呀?」


    賀秋渡喉結滑動了一下,指骨微動,還是啞聲道:「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你是不是嫌擠呀?」林杳然自以為很聰明地抿唇一笑,「沒關係,你抱著我洗就好了啊。」


    「砰!」


    門重重地關上了。


    林杳然困惑地抓了抓頭髮,自己的要求很過分嗎?為什麽這個人的反應這麽劇烈啊?明明前一刻還在說喜歡自己。果真是越好看的男人,就越會騙人。


    不過,心裏那一點小小的不滿,在泡進熱水後迅速煙消雲散。他慢慢放低身子沉了下去,整個人像被綿軟清香的雲朵包圍著,輕飄飄地浮在雲端。


    賀秋渡在外麵等了好一會兒,隻聽裏麵的水聲漸漸小了下去,最終歸於靜悄無聲。又守了半晌,林杳然卻依然沒有洗完出來的動靜。


    「杳杳?」他用力敲了敲浴室的門。


    沒有應答。


    略作猶豫,他還是推門進去,隻見林杳然被埋在潔白的泡沫海洋裏,隻露出一顆倚靠著浴缸邊沿的腦袋,顯然是睡著了。


    賀秋渡稍微鬆了口氣,怕他著涼,又連著喚了他幾聲,林杳然這才緩緩掀開濕.漉.漉的長睫毛,沖他淺淺笑道:「剛才是裝的。」


    賀秋渡垂眸,「為什麽?」


    林杳然笑意更濃,「因為我想讓你幫幫我呀。」


    他的臉生得美,此時一笑,於氤氳水汽之中更顯嫣然之意。於是賀秋渡怎麽都沒法兒拒絕了,隻得拿過花灑,幫他沖洗起滿身泡沫來。


    泡沫白,林杳然身上比泡沫還要白,白得幾乎有點兒不正常,若不是透出了一點熱水逼出來的血色,幾乎就不像個活生生的人了。


    全程賀秋渡都沒怎麽看他,眼神規規矩矩落在空氣中的某一處,好像被這抹過了分的白刺到了眼。


    水流聲裏,林杳然忽然若有所思地說:「你真像我媽媽。」


    「啊?」


    「我媽媽也像你對我這麽好。」


    賀秋渡唇角微勾,「就這樣?」


    「唱歌都很好聽,身上都是香香的,還有……」林杳然胳膊撐在浴缸邊沿,托著下巴抬眼望他。烏溜溜的大眼睛因視力缺陷,像在一汪空濛水澤裏輕輕遊曳,有種純出天然的不安定感。


    賀秋渡被這抹波光粼粼的凝瞥勾得忍不住去看他,又迅速移開視線,「還有什麽?」


    耳邊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下一瞬,一雙雪白纖細的手掌撫上他的臉頰,使他轉過頭來看向前方。


    映入視界的,是月淨花明的鮮潔麵龐,鴉羽似的濃長發縷濕.淋.淋地貼著柔澤的臉頰肌膚,垂落在秀致的肩頸和鎖骨上,勾勒出精雕細琢的優美線條。


    「你好看。」林杳然對他展顏一笑,「這點算不算?」


    賀秋渡扣攏他的指尖,低下頭輕啄那捲翹翩飛的長睫。唇線沿著微微上翹的眼尾往下,印上皎白細嫩的肌膚,觸感比雲團更輕盈柔軟,散發著雨後初霽的潔淨氣息,令人的心又滿又空。


    林杳然稍稍仰著臉,就像會呼吸的漂亮人偶,又乖又軟地任他親,還問:「你是不是很喜歡親我呀?」


    「嗯。」


    「那你怎麽不親親這裏呢?」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唇角一翹,梨渦隱現,甜得像攪和蜂蜜時的旋兒。「又不是沒親過,你是不是不想親呀?」


    賀秋渡停下動作,「你還醉著。」


    「我沒醉,喝汽水怎麽會醉?」林杳然咕噥著,「難道我醉了你就不喜歡我了嗎?你不想親我就說明你不是真正的喜歡我。」


    賀秋渡被他的歪理搞得哭笑不得,卻又忍不住被他紅著小臉鬧別扭的模樣勾得心癢,最後還是蜻蜓點水般親了親他的嘴唇。


    可林杳然顯然沒被敷衍過去,「你是不是傻呀,哪有這樣親的嘛。」


    「那以後就請杳杳教我好不好?」賀秋渡耐心哄他,終於哄得人肯乖乖聽話,讓自己幫他沖幹淨身上最後一點泡沫。然後,他拿了塊軟和幹燥的浴巾,飛快地把林杳然從頭到腳嚴嚴實實包裹起來。然後,他稍微鬆了口氣,始終投向一側的眼神終於鬆懈了一些,這才慢條斯理地替林杳然把頭髮吹幹。


    「好了,記得快點穿好衣服,不然很容易感冒。」


    說完,他剛起身就要走,手就被林杳然牽住了。


    「你再幫幫我嘛,我實在沒力氣了。」林杳然軟軟地求,聲音又輕又細,對某人而言卻是無法違抗的旨意。


    賀秋渡俯下身,將他整個人打橫抱進懷裏。寬大的浴巾綿軟微潮,如同堆疊的重重泡沫,將林杳然簇擁在裏麵。可雙臂依然能隔著厚實的浴巾,感受到裏麵那具身軀纖細的輪廓與柔暖的觸感。


    回房間的路上,林杳然還很自然而然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剛吹幹後還暖烘烘的蓬鬆髮絲似有若無地拂過他的側臉和頸項,像一隻愛嬌的小貓輕輕柔柔地挨擦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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