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掌握的那些劍法招式全部施展一遍,稍微笨拙地搬運大周天外放劍氣之後,沈燕西終於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盡。


    他脫下外衣,再脫去裏麵被汗水浸得就像在水裏泡過一陣的小衣,把它當做毛巾將身上的汗水抹幹,然後穿上外衣,鑽過荊棘叢和灌木林,很是艱難地回到山洞。在洞口灑下隔絕氣味的藥物,最後,在洞內找了一個稍微平坦的地方,平躺下來。


    要想盡快入睡,最好集中精神想著某件事。


    在沈燕西腦海中回蕩的是一些片段,和先前的武道修煉有關。


    打通了大周天,真氣的運行更為快速、更為雄渾、威力也更為強大……隻是,說實話,沈燕西對此還有些不適應。


    剛才,在林間的空地內施展劍法招式的時候,他不是用力過猛、就是稍顯呆滯。劍尖也好、劍鋒也好,總是偏離他的目標,雖然隻是一點點,貌似差不多,然而,所謂差不多其實就是差得多。沈燕西的師父嶽山河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劍之一道,差之毫厘、失之千裏,那句話,就連黑影也深以為然。


    總之,對於身體的掌控,沈燕西無法做到像以前那樣得心應手。


    無論是出劍的力度、角度,以及身體的平衡感,手上的感覺,全然不對。


    仔細想一想,這就是修為快速增進,根基未曾打牢帶來的弊病吧?對此,沈燕西不曾有過度擔心,反正,日後隻需要勤加練習便是了,隻要讓身體適應體內真氣的運行速度和力度,並且變成習慣之後,也就不會有大的問題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讓沈燕西鬱悶。


    踏入洗髓境之後,沈燕西便開始躍躍欲試,想要外放劍氣。要知道,在麵對一些洗髓境的劍客時,他雖然能夠戰而勝之,但是,對方能夠外放劍氣仍然讓他感到不爽。現在,自己也能外放劍氣,感覺很好。


    試了一下之後,沈燕西有遺憾、也有激動。


    讓他遺憾的是,終究是第一次外放劍氣,即便在識海中用神魂模擬過,和在現實世界中真正施展終究還是有些不一樣。雖然采用的是黑影改良過的真氣運行之術,沈燕西仍然覺得自己在外放劍氣時用於準備的時間過長了。若是自己和自己交手,一個自己在外放劍氣前的準備時間,足夠另一個自己殺他好幾次了。


    準備時間過長,外放劍氣也就成了雞肋一般的玩意。


    不管你威力有多強大,打不到人終究無用。


    當然,沈燕西也知道,自己畢竟是第一次,能夠完整而順利地將劍氣發出已經非常了不起了,還能像花月影那樣的高手快速發出劍氣未免要求太過,以後,隻要勤加練習,不要偷懶,那樣的程度還是能夠達到的。


    即使沈燕西想得很開,仍然難免遺憾。


    讓他激動的是,才剛剛踏入洗髓境,丹田內的真氣儲備才堪堪足夠搬運一次大周天,他就能在短時間內發出四五次劍氣。據他所知,就連那些大家族大門派的天才弟子才踏入洗髓境時,最為厲害的人物也不過堪堪發出一次劍氣罷了!那道劍氣一旦發出,整個丹田立刻變得空空如也。


    嶽山河曾經將自己和其他人踏入洗髓境時的體驗和沈燕西分享過,沈燕西將自己的體驗與之相比,發現有很大的不同。


    在洗髓境的時候,武者的真氣是比較駁雜的那種,可謂五行俱全,這段時期的真氣,有一個稱謂,不純。所謂不純是和踏入玄宮境的武者相比較,那個時候,玄宮境的武者能夠根據自己身體的屬性選擇五行真氣的一種,因其單一,故而力量強大。此時,外放的劍氣也就不再是劍氣,而是劍罡了。


    沈燕西的情況與大多數武者都不一樣。


    才踏入洗髓境,他的真氣就是單屬性的木係真氣,木係的特性是生機和綿長,在沈燕西看來,這就是自己能夠在短時間內外放幾次劍氣的緣故。不過,他還是有些擔憂,莫非從此之後自己隻能修煉木係的心法?自己這具身體究竟和哪一類五行屬性契合?如果和木係不契合,是否前途堪憂?


    關於這個問題,沈燕西先前忘了問黑影,他暗地裏囑咐自己,這次進入識海,一定不要忘記。


    就這樣胡思亂想,不知不覺間,沈燕西入睡了,也就進入了識海,踏上了心內虛空,來到了浮空島。


    似乎和往常並無不同。


    島還是那個島,寸草不生,照壁還是那麵照壁,有光澤浮動,四周,雲海還是那片雲海,白霧茫茫、無邊無際。


    “前輩,我來了!”


    沈燕西恭謹地朝照壁彎腰行禮,像往常那樣高呼了一聲。


    黑影並未像往常那樣應聲出現,沈燕西又等了一會,照壁仍然沒有變化。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步向照壁行去,來到照壁前,沒有絲毫猶豫,像是麵前沒有這玩意一樣大踏步走了過去。


    下一刻,他消失在照壁裏。


    在冒險搬運大周天的時候,沈燕西曾經進過照壁一次,準確地說,隻進入了半邊身子,那時,迎麵而來的是一層白霧,如今,映入眼簾同樣是一層飄渺的白霧,然而,往霧氣中行了幾步之後,別有一番天地。


    眼前,是一片空地。


    說是空地,其實並不準確,低下頭,沈燕西所瞧見的隻是一片一片的白色雲霧,他就踩在雲霧之上,當然,說是踩在虛空中也並無不可,隻是,他腳下並無發虛的感覺,一步步走來,和踏在實地並無區別。


    這樣的狀況非常神奇,不過,沈燕西一點也不吃驚。


    神奇的事物見多了,也就不足為奇。


    抬頭往上,仍然是無盡的虛空,唯有白色的霧氣彌漫,像輕紗、像棉花、像仙人口中吐出的雲霞……


    一麵橢圓形的照壁把空地圍著,白色的霧氣繚繞其間,像小孩子一般快樂、活潑、調皮……它們一會湧向沈燕西,將他包圍著,一會又擦身而過,更多的時候則躲在遠處好奇地望著他。


    在原地轉了幾圈之後,沈燕西差一點分辨不出來時的方向。


    空地的一角,一棵青翠得不像是真的大槐樹生長在那兒,身下的根莖在虛空中飛舞,像是章魚的爪,樹幹上,樹葉枝椏向四周盡力探了出去,像是在貪婪地吸取什麽,時不時,樹身便一陣顫抖,簌簌發響。


    瞧見沈燕西,一根槐樹枝飛快地伸了過來,沈燕西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不過,很快,他就發現對方並無絲毫惡意。那根槐樹枝在他身邊繚繞一周,上麵,每一枚葉子都在顫抖,像是激動無比,那樣子,就像是承歡父母膝下的孩兒。


    沈燕西深吸一口氣,伸出手,在樹枝上輕輕拍了拍。


    小時候,他養過一隻小狗,這會兒,他對待這棵樹和對待那條小狗一般。


    被沈燕西輕拍之後,那棵槐樹非常高興,樹身不停的搖晃,樹葉枝椏簌簌發響,像是在歡笑。


    環顧四周,仍然沒能瞧見黑影。


    這麽看來,照壁不止這一層,仍然還有許多秘密需要沈燕西去挖掘,而黑影多半藏在別的地方,至於,他為什麽不出來?是不願意出來?還是沒有聽見沈燕西的呼喚?沈燕西並不知道答案。


    照壁的某處,留著幾行字跡。


    沈燕西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照壁前,上麵的字跡突然變大。


    八月飛雪劍門。


    逆水劍派。


    圓月彎刀。


    霸王斬。


    ……


    和沈燕西交過手的那些對手們便出自這些門派,黑影借此偷來了對方的招式和心法,然後,留下了他自以為有用的玩意,在此基礎上創建出了新的招式和心法,莫非,照壁上留下的便是?


    “八月飛雪劍門……”


    沈燕西微蹙眉頭,輕輕喊了一聲。


    照壁上,字跡消失,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類似水墨山水畫裏麵的人物,人影單手執劍,站立如鬆,給人一種極靜的感覺。下一刻,他突然動了起來,揮舞的正是八月飛雪劍門的劍法招式。與此同時,照壁前的沈燕西身不由己地舞起劍來,施展的招式,與照壁上人影施展的一般無二。


    同一時間,腦海裏浮現出那些招式的要訣和心法。


    真氣流動的速度與身體的節奏非常契合,劍招施展起來猶如行雲流水,沒有半點凝滯的感覺,和先前在林間空地施展的生澀感覺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如果說,那個時候他是初次真刀實槍上陣的處男,這會兒,便是閱人無數身經百戰的中年男。


    很快,人影就將八月飛雪劍門的劍招使完,同時,沈燕西也停了下來。


    然而,那種感覺依然存在。


    隻要記得這種感覺,回到現實世界,隻要多練習幾次,必定能達到如今的程度。要知道,最初,沈燕西以為自己起碼要花大半年的功夫努力練習方才能夠穩定下來。如今看來,有這樣的大殺器,進階太快根基不穩的問題不再是問題了。


    看來,以後還是要多和其他人交手,如此,方能偷來更多的心法和招式。


    對沈燕西來說,貪多勿濫的問題並不存在。


    激動過後,沈燕西總算記得自己這次進來的初衷,他仔細瞧著重新出現在照壁上的那些照壁,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尋找的東西。


    蘭若寺陣法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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