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雲殊華看著他一步步踏上岸,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尊喚徒兒前來有何要事?」


    景梵攏了攏胸前的長衫:「明日你下山前往中域洛圻,去尋沈仙宗。」


    雲殊華睜大眼睛,瞬間清醒了些:「中域可是有什麽要事?」


    「南域域主暴斃而亡,玉逍宮趁虛而入,修補楞嚴咒結界所需的浮骨珠無法及時送交到沈仙宗手中。此番沈仙宗下令,欲召集各域弟子前去護送浮骨珠。」


    景梵說到這,微微一頓,隨即偏過頭看著雲殊華道:「為師薦了你的名字。」


    雲殊華瞳孔一縮。


    景梵走到他麵前,垂眸道:「怎麽,不願意?」


    雲殊華沉默了一瞬,說:「徒兒領命。」


    潺潺水聲不絕於耳,景梵修長的手指擭住他的下巴,借力將一粒珠餵於雲殊華口中。


    「咳咳──」


    雲殊華劇烈咳嗽不止,隨即喘息著問道:「師尊方才餵了徒兒什麽東西,為何,咳咳,這麽難受……」


    景梵的眸光涼涼的,伸出手在他胸膛前輕輕貫入法力助他順氣。


    他瞥了臉色漲紅的雲殊華一眼,淡聲道:「南域魔修蠢蠢欲動,小華去難免遇到危險,方才為師餵你的東西恰好可助你一臂之力。」


    語畢,景梵不再看他,身影漸消失在竹林之中。


    第13章 時乖運蹇


    「殊華,你怎麽又開始發呆了?」


    江澍晚伸出手指在雲殊華麵前晃了晃,不滿地說。


    「從我和你見麵那天開始,你就一直這樣,什麽也不和我說,不會是在清塢山上被人欺負了吧?」


    「你說什麽呢,」雲殊華聞言佯怒瞪了他一眼,「我剛才是在看樓下那個奇怪的路人,才沒有在發呆。」


    末了,他又添一句:「我的師門對我很好,並沒有苛待我,你不要亂說。」


    話雖如此,雲殊華說到師門二字時,神色還是有些惆悵,他伸出一隻手遮在額前,興致缺缺地躲著正午的太陽。


    南方氣候濕潤溫暖,自他奉命與各域道修連日趕到這裏護送浮骨珠之日起,身上穿的衣衫便越來越少、越來越薄,眼見著元月已至,午時的日頭依舊強烈,不減分毫。


    江澍晚坐靠在茶桌對麵的木椅上,抱懷打量著他的小表情,嗤笑一聲:「行了,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我還不知道你?」


    他拂了拂繡著祥雲銀邊的紫色直綴袍,一躍從座位上站起身,大步行至茶樓的欄杆處倚著向大街上人群看,隻露給雲殊華一個背影。


    雲殊華撇了撇嘴,心說和你一起長大的又不是我,怎麽可能摸透我的心思。


    「殊華快過來,你給我指指,方才在看誰?」


    雲殊華起身,抬手指著街邊一個賣餛飩的小販處,道:「你瞧那名坐在角落裏的女子,衣著好奇怪,不像西域又不像中原,服飾複雜且華麗,走在城中未免太過惹眼。」


    二人現下就站在南域禺城最富盛名的歇館茶樓之上,望著城中車水馬龍,商賈往來川流不息,百姓比肩接踵,熙熙攘攘。


    那女子迎著街邊眾人好奇打量的目光,蒙著麵紗的臉叫人看不清表情,但露出的那雙狹長眼眸中一派安之若素,並不怯場。


    江澍晚盯著那道身影瞧了好一會,匪夷所思道:「奇了怪了,瞧這裝扮像是來自極西南方的懸泠山,殊華,你可有印象?」


    這怎麽可能有印象,雲殊華閉了閉眼,說了句不知道。


    交談間,茶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幾個穿著西域及北域校服的青年提劍走了進來。


    「殊華,澍晚,方才我們恰好遇到磬蒼山一名弟子,交涉一番後得知,大約再過兩三日,我們便能拿到浮骨珠了。」為首的青年領著身後三人坐下來,倒了幾杯溫涼的茶水。


    江澍晚見狀,上前將自己與雲殊華的茶杯不動聲色地推到一旁,挑眉道:「他們終於捨得讓咱們上山了啊,這些日子被迫住在市井街巷,可真是受了不少氣。」


    「趙域主仙逝後,磬蒼山黨同伐異者甚多,且這幾日是服喪期,你我上山多有不便,就體諒體諒人家吧。」青年勸慰道。


    「赫兄此言差矣。體諒歸體諒,他們山頭一把手病逝了,我自然是理解的。可按理說南域財力雄厚,手下山莊不計其數,隨意給我們安置一間清靜點的小院不就好了,為何要讓我們住在青樓旁的客棧?」


    每夜聽著窗外鶯鶯燕燕歡快作樂聲,真是想睡都睡不著。


    雲殊華想到這事也覺得頭痛不已,他在清塢山的星築住了一段時間,已經習慣了清靜日子,是以這幾日暗暗盼望著能早日登上磬蒼山,否則真是要被禺城的繁華折磨死了。


    他歪著頭想了想,開口問道:「這件事拖了這麽久,我恐怕其中生出什麽變數,拿到浮骨珠宜早不宜遲,我們還是盡早上山為妙。」


    幾個人一致同意這個看法,江澍晚開口正要打趣,忽聽見樓下傳來一陣騷動聲。


    十來名臂上綁著孝布的磬蒼山弟子推開歇館的大門,徑直向二樓走去。


    那名姓赫的師兄淡淡瞥了一眼,笑道:「真巧,剛說到他們,人就來了。」


    雲殊華與江澍晚對視一眼,湊上前將茶室的門拉開,迎麵便撞上許久未見的朝岐。


    雖還是那副欠打的樣子,但氣勢已經萎頓了許多,經歷過那天險些被景梵抹掉脖子的事後,言行舉止也比以往更有分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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