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子總結道:“今日天色已晚,景言啊,你們都先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會將今晚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院長,由他來處置。”


    又看向李言:“至於你,如今你的嫌疑最大,今夜便先住在靜室,明日等候院長的決斷吧 !”


    “不,楊夫子,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


    李言還想垂死掙紮,卻被柳夫子一把扯過,帶走了。


    對了,柳夫子其實是教騎射的夫子,雖已年近四十,但是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相比之下,李言就是隻小弱雞,被柳夫子抓住胳膊根本掙脫不了。


    陸景言行禮道謝:“今日多謝三位夫子為學生主持公道,學生銘記於心!”


    楊夫子道:“保護學生本就是師長應盡之責,不必掛懷。景言,待明日院長決斷之後,你便繼續回學堂上課吧!此次的事情是你受委屈了,但你莫要因此移了本心。當記得xxx的道理!”


    陸景言恭敬道:“謝夫子教誨,學生謹記!”


    江夫子則意味深長地看了陸景言和楚青楊一眼,沒說什麽,帶著江凝離開了。


    江凝回頭朝陸景言等人揮了揮手,小聲道:“我明日再來找你們!”


    剩下的陸景言、楚青楊和王耀祖三人,相視一笑,今日沉冤昭雪,又懲治了惡人,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回到宿舍後,回書童住的地方還有一段路程,而且還是與另外三個書童一起住,陸景言讓楚青楊晚上和他一起擠一擠,免得路上折騰,回去也吵著其他人。


    王耀祖也興奮地挽留:“我還有好多地方沒弄明白呢,青楊你就別回去了,咱們今夜徹夜長談一番,豈不快哉!”


    三人躺在床上,王耀祖首先發問:“景言,你怎麽知道藏書樓裏的藏書在最後一頁有印章的?我怎麽一直都沒有發現?”


    陸景言:“……可能是因為,印章太小,王兄沒有注意吧!”


    也可能是因為,你借回來的書都沒有翻到過最後一頁就看不下去了。


    王耀祖也不糾結這個細節,繼續問道:“那,那本《夢溪筆記》上麵怎麽會有印章呢?我記得清清楚楚,我買回來的時候是沒有印章的。難道那本書真的是藏書樓的原本?”


    陸景言笑了:“那本書自然是王兄買回來的,藏書樓的那一本《夢溪筆記》,早就被撕碎了。至於那書上為什麽會有印章,因為那是我自己刻的。”


    “你自己刻的?你竟然有這樣的手藝?”


    “小時候閑來無事,自己琢磨著用刀雕刻木頭,慢慢就會了。”


    “厲害啊!那印章呢?”


    “印章啊,吃了。”


    “吃了!這……這不會吃壞肚子嗎?不是,陸兄你牙口竟然這麽好,連木頭也能咬得動?”


    聽見陸景言說自己研究雕刻木頭,王耀祖便以為印章是木頭刻的。


    “我怎麽可能咬得動木頭。我說吃了,是因為,那印章是用蘿卜刻的。蓋完印之後,把頂端削掉,剩下的就吃了。你不是還說甜嗎?”


    “你是說……”


    “沒錯,就是那個蘿卜。”


    王耀祖想起前兩日看見陸景言手中拿著一個白蘿卜在啃,以為定是什麽與眾不同的蘿卜,硬是讓他切了一半分給自己嚐嚐,味道還挺甜。沒想到竟然是雕刻過印章的蘿卜,不由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好在他很快安慰好了自己,重新滿血複活。雕刻過印章怎麽了,反正那部分已經削掉了。再說,陸兄自己不是也吃了,那就沒問題。


    “對了,青楊,剛才多虧了你機智,當機立斷,身手又矯健靈活,才能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讓《夢溪筆記》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李言的身上掉下來,這下他說不清了吧,哈哈哈!”


    “讓他陷害景言,也該讓他也嚐嚐這滋味,活該!”


    楚青楊笑道:“王公子過獎了。此事能辦成,還多虧了王公子鼎力相助。要是沒有你買來的那本《夢溪筆記》,我們有再多主意也無法施展。”


    陸景言也道:“此事王兄相助之恩,景言沒齒難忘。隻是那買書的銀錢,可能暫時還不上。我可以打欠條,日後連本帶利一起還給王兄。”


    王耀祖不在意地說:“嗨,都是小事。不讓你還,你大概也過意不去。這樣吧,利息就不用了,此次買書共花費了二十兩銀子,你日後隻還本金就行。”


    陸景言知道,自己再一味推脫,反倒算得太清楚,有損朋友兄弟情誼。但是這份情他記下了。


    “那便多謝王兄!”


    “對了,我都喊你們名字,你們還一直喊我’王兄‘、’王公子‘的,怪生分的。不如我們以表字相稱如何,我表字東升,景言,青楊,你們呢?”


    王耀祖與陸景言和楚青楊接觸久了,也知道楚青楊非等閑之輩,日後大概率會被放歸自由身,同陸景言一起考科舉的。因此也不把他當作尋常奴仆看待,而是當成與陸景言一般的朋友看待。


    “我……家父去得早,還未給我取表字。”


    楚青楊的聲音也低沉了些:“我也沒有表字。”


    王耀祖這才發現自己無意間戳中了好友的傷心事,有些慌亂,急忙解釋道:“對不住,我不是故意要說這個的。”


    陸景言道:“沒事,王兄……東升不必在意。家父去世已久,再大的傷痛也已緩解了。何況現在我們和阿娘一起生活,過得很好。想必父親在天之靈也隻會欣慰。”


    楚青楊讚同道:“夫人是個很好的人,得夫人收留後,我們一家也過得很好。”


    王耀祖讚道:“令慈胸懷寬廣,蕙質蘭心,世間少有。若有機會,我也想去拜訪一下伯母。”


    陸景言道:“等休沐日,我們回家和阿娘說一聲,約定一個時間。阿娘肯定很歡迎王兄來家裏做客。”


    “那我可就等著了。不過景言你又說錯了,是東升!”


    “說習慣了,哈哈哈!”


    三人笑成一團,又雜七雜八地扯了些其他的事情,聊到深夜才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等第二日江凝找來的時候,他也有和王耀祖類似的疑惑。這些問題,便由王耀祖向江凝解釋了。


    看著王耀祖一臉得意洋洋,一副“我什麽都知道,快問我快問我”的表情,江凝不高興了。


    “陸兄,這事情可是咱們一起辦的,你怎麽就隻提前告訴王耀祖卻不告訴我,這不公平!還是說,陸兄你覺得我不值得你信任?”


    陸景言連忙解釋:“江兄誤會了,景言對江兄和東升的信任是一樣的。東升先知道這些是因為……”


    王耀祖得意地接過話頭:“是因為我們三個昨日徹夜長談,這叫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又不住在這兒,怪誰啊!”


    “我……”江凝差點脫口而出說我也要搬來這裏住了,好在理智阻止了他。不過……


    “東升?這是誰?”


    王耀祖用手點了點自己的鼻尖,“當然就是不才在下了。東升是我的表字。”


    “你稱呼他是用表字,稱呼我卻還是’江兄‘,如此生疏,你還說不是偏心!”


    王耀祖還在一旁添把火:“我和景言認識在先,又有同居一室的情誼。景言更偏心我,不是應該的嗎?”


    江凝氣呼呼道:“俗話說,’白首如新,傾蓋如故‘。我與陸兄雖然相識時間不長,但是一見如故,我已把陸兄,不對,是景言,還有楚青楊當作最好的朋友了。景言,你也把我當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王耀祖道:“景言,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對不對?”


    看著逼近自己的兩張麵孔,陸景言有些哭笑不得。


    “東升與江兄……”


    看著江凝“威脅”的眼神,陸景言改口道:“東升與江凝,在景言心裏都非常的重要。二位對景言真情厚意,難分伯仲。如何能分出誰輕誰重呢!”


    王耀祖沒想到自己居然與剛認識不久的江凝一樣的地位,心裏有些不平衡。卻見陸景言悄悄對他使了個眼色。瞬間心領神會,沒說什麽。


    江凝沒有得到’最好朋友‘的稱號,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與陸景言認識時間不長,能與王耀祖不分伯仲,也算不錯了。見好就收,道:“我表字雪微,以後你們也這麽喚我吧!景言你……”


    王耀祖意識到江凝想問陸景言的表字,立即插話道:“雪微?你怎麽取了個女孩子的名字啊,不過和你這小白臉的長相還挺配的,哈哈哈!”


    “什麽女孩子的名字,聽我阿爹說,我出生那日正值冬日,下了大雪。我剛一出生,雪便小了。所以我阿爹才給我取了表字雪微。”


    “要說像小白臉,我這是年紀小沒有長開的緣故。倒是你,你都這把年紀了,已經長定型了,個子還這麽矮,還沒有一點男子漢氣概,你出門不會被人叫娘娘腔嗎?”


    “我這把年紀?我什麽年紀,我才十六歲好不好,怎麽就長定型了?我以後肯定會長成男子漢,你等著瞧吧!”


    “原來你才十六歲啊,我以為你起碼有二十六了呢!”


    這當然是故意氣他的話,王耀祖雖然讀書算不得頂好,但長相絕對是沒得說的,唇紅齒白,麵若桃李,一身富貴人家嬌養出來的細皮嫩肉。誰看了不誇一聲翩翩少年郎!


    王耀祖氣死了,撲過去要打江凝。


    江凝側身躲開:“哈哈哈,你打不著!”


    兩人打打鬧鬧,仿若三歲孩童,陸景言也是服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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