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二樓走廊上的特工羅森以畢業學長的身份出現、一樓洋人小群體中的宋麗玲以法國歌劇團特邀的本土歌劇藝術家身份潛入……


    這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還是不要主動招惹,靜觀其變為妙。


    呂竹坐在長椅上,懶懶地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


    「原來你也在這裏啊。」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的呂竹抬頭回望,一身黑色男裝禮服的曹雲笑眯眯地摘下了帽子。


    「忘了介紹了,我是曹雲,剛剛從外國讀完書回來。」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想親近這個像貓咪一樣慵懶的女孩,哪怕感覺自己這番行為像個勾搭良家婦女的紈絝子弟一樣,曹雲也是認了。


    甚至的,她還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坐在大廳中央裏的曹督軍:「那位便是我的父親。」


    「我知道,上次的事情謝謝你了。」呂竹笑了一下,眉眼彎彎宛如新月,然後又低聲喊了一聲:「少帥。」


    「那隻不過是旁人的戲稱罷了。」曹雲莞爾,又道:「我以前,也在女中讀過一段時間。」


    「那你便是我學姐了?」呂竹笑著回應道。


    那半披散頭髮帶著微微的卷度,真像一隻毛茸茸的貓咪啊。


    笑起來時嘴角的梨渦也很可愛……


    「你怎麽了?」呂竹側了側頭,輕輕叫了曹雲一聲。


    「啊,沒事。」曹雲從失神狀態驚醒,有些赧顏地笑了一下,解釋道:「沒什麽,就是覺得……你笑起來很好看。」


    說到後麵那句時,曹雲順手按了按額邊,純黑色的禮服襯得她白淨的臉上淺淺紅暈更艷,兼之全往後梳的短髮露出了光潔的額頭,真真當得上一句麵如冠玉眉清目朗。


    有那麽一種美,不能說是雌雄莫辨,而是超越了性別的界限,融合了英豪和柔情。恰似懷春少女時期酣夢未醒時方能看到的清俊少年郎,帶著極致的溫柔繾綣,微微笑著,從美夢裏走入凡塵俗世間。


    「你也很好看。」呂竹笑著垂了垂眸。


    就在這兩人真心互吹橘裏橘氣的時候,剛剛從小群體裏脫身的宋麗玲,從背後看到挨著呂竹右手邊坐的人穿著一身黑禮服,時不時還和呂竹她說說笑笑弄得她眉眼舒展腮凝紅粉的樣子……


    宋麗玲不禁暗暗皺了皺眉,當即就搖著扇子就走了過來。


    他穿了一身暗橘紅的衫子,緞子的布料上有著泛著微光的暗紋,比之東方人更加捲曲的長髮利落地挽在了腦後,長眉入鬢,身姿如柳,一時間也是讓人驚艷不已。


    「關小姐。」宋麗玲自背後打了聲招呼,見呂竹聞聲回頭之後,他便又看向曹雲,疑惑地問道:「這位是?」


    「我來介紹。」呂竹從椅子上站起來,笑容滿麵地為雙方做介紹道:「這位是北平戲院的宋麗玲宋老闆,這位是曹督軍的千金曹雲小姐。」


    宋麗玲打量了一下站起來的曹雲:嗬,男裝大佬。


    曹雲站起來回頭看了一眼宋麗玲:嗬,女裝大佬。


    看清楚了對方的真實身份,宋麗玲和曹雲心裏便不約而同地作出了對對方的想法:對麵這傢夥對我一點兒威脅都沒有。


    於是他們表麵上——至少是表麵上,非常友好地握了握手。


    宋麗玲來到呂竹左手邊坐下,暗中瞄了一眼上麵走廊那個和幾個商業大佬交談甚歡的羅森,心思定了下來:呂竹還在監視察看期,既然負責監視她的天字二號沒空,那麽他有空的時候就應該多多關注她。


    曹雲倒也是懷著差不多的想法想和呂竹多多接觸,但她始終是曹督軍最為寵愛的獨生女兒,幾乎是當著男孩養的。這沒能待多久,曹督軍就樂嗬嗬地招她過去,說是要介紹一些叔伯給她認識了。


    曹雲無奈,隻得起身往曹督軍那邊走了過去。


    宋麗玲表麵維持著遺憾的神色,心裏卻是無比的幸災樂禍。


    可惜他也沒能幸災樂禍多久,笑了一陣,也被歌劇團那邊叫走去準備上台演出的事宜了。


    燈光逐漸暗了下來。


    隨著校長和教師們帶頭進入了舞池之後,坐在座位上的女學生陸陸續續地被邀請出去跳舞,這年頭能讀書的女學生不算多,男女混校的大學裏早就基本內部消化完畢。剩下的幾所附屬中學,就呂竹就讀的女中是女校,其它一律還是清一色男校,若是算上大學裏那些沒有找到女伴的十分之七、八的男學長,這「女伴」的競爭便更是慘烈。


    呂竹即使是縮在角落裏的柱子邊,也是在一支舞都沒跳完的短短時間內打發走了三十三個前來邀請的人。


    見她如此高嶺之花完全不為所動的態度,再漂亮也沒用了,接下來的人也是略微心生了退意,退而求其次地選擇了其他更好邀請的女學生。


    呂竹正落得清靜的時候,一隻手又伸了過來:「賞臉跳支舞嗎?」


    聲音耳熟得很,呂竹順著那隻手往上望去,依然是一身白色西服的羅森微微沖她笑了一下。


    這人是挺適合白色的,穿起來確實是清新俊逸溫文爾雅,而且那日暗中得到的他是天字二號特工的隱藏身份,又為這表麵的清逸外貌添了幾分風流倜儻神秘酷炫的味道。


    呂竹回以一個笑容,伸手搭了上去。


    跟隨著音樂而舞動,洋裝的大裙擺轉出一個完美的圓形,那白色長袖虛扶在她的腰間,另一雙交握著的手,隔著手套都能傳遞著運動後產生的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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