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那名居天子確實不簡單。


    初次見麵,見自己能引動緋想劍氣質的時,可能就被她注意到了。


    靈魂純粹,形如天人。


    隨後托靈夢之手送來仙桃,表麵上是慰問,實際上也是讓我通過天界的仙桃來強壯己身。


    待自己有了一定自保能力之後,再遇到比那名居天子是在妖怪之山的比賽場地上。


    盺殃忽地想起來,比那名居天子在那詭異小鎮中,出現的情況也比較蹊蹺。


    她並非是通過妖怪之山結界的投影過去,而是……八雲紫的間隙?


    八雲紫……


    一道略顯慵懶的金色倩影出現在盺殃思緒中......


    聯想到自己在幻想鄉中的一係列行動,這背後似乎都有她的影子。


    盺殃想到了八雲紫,想到了她的身份——妖怪賢者。


    若這次的事件真與她有關聯,那她又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呢?


    幻想鄉的位置很特別,不是說物理上的位置,而是說幻想鄉與諸多界域都有接壤,其內的勢力更是錯綜複雜。


    它們相互掣肘,而又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無論哪一方做大,平衡都會被打破,幻想鄉的根基都會受損,這不是作為妖怪大賢者的八雲紫願意看到的。她作為妖怪的大賢者,亦無權插手天界的事宜,謀而後動,所以我被她推上了台前?


    順著這個方向思考,盺殃的思緒發散起來。


    天子說那些天人打通了飛升天界的渠道,天界的完整天人對比那名居天子這種不完全的天人都冷眼相看,那這種通過‘取巧’方式飛升的天人更不可能會被正眼看待。


    一人難以成勢,若是有某種方法能快速地製造‘同類’呢?


    迅速變強的方式有很多,除去那些邪魔歪道之外的方法外,還有什麽?


    天界的仙丹?


    不對……仙丹固然重要,那些取巧飛升的天人再蠢,也不會冒著犯忌的風險將如此寶貴的東西拱手讓出。


    不是仙丹,也會是類似仙丹的東西,這件東西會損壞幻想鄉的根基,能引起八雲紫的關注......


    幾經聯想,一個荒誕的念頭出現在盺殃腦中,他抬頭看向比那名居天子,那雙熾金色的瞳孔變得深邃而冰冷,讓人膽寒。


    “天子,你說......人可否成丹?”


    比那名居天子表情平靜,她一直在等待盺殃從思緒中回來,而聽到盺殃的疑問,她笑了,哈哈大笑,這笑中多多少少帶著點殘酷。


    “人乃萬物之靈,草木禽獸之精為人所吸引,七情六欲糾錯,因果纏身不休,為何不能成丹?”


    “天帝不管?”


    “管?......天界的規則便是如此,人一旦飛升天界,有優劣區分,最低也是天人之姿,身前事便恍如隔世,他們隻會當那是一場夢,心安理得的活在天界。


    天帝寬容,天人不可相互攻訐,不可相互廝殺,若他們沒有違反天界的條律,如何能懲戒?哪怕此事敗露,也隻是無關痛癢的幾張檢討書。”


    天界等級森嚴,高層黨羽林立,並非是鐵桶一塊,如此便捷飛升方式帶來的利益何其龐大。大人物可不會髒了自己的手,下層天人生活拮據,有的是人為他們做事,他們蠢就蠢在引死神去襲殺巡遊使,然而......”


    “好了,你別說了。”


    盺殃適時地打斷了比那名居天子的述說,隻是問了一個問題,她那張小嘴叭叭叭地就說個不停,仿佛是其他人不知道她的聰穎與遠見,好不容易找到個人,就略帶炫耀式地說個不停。


    “我已經知道你聰明,看得很遠了......但我殺人的理由不需要這麽多。”


    是的,當知道他們以人為丹時,盺殃已經有足夠的理由去殺他們了,八雲紫難以鏟除根源插手天界事務,所以他來,天界天人難以相互攻訐,所以他來。


    盺殃站起身,身上威壓與氣勢全部收斂起來,他眸中平靜,身下的影子卻黑得瘮人,隱隱能看見有著不可名狀之物在其中蠕動......


    “誒!你這人怎麽不聽本小姐說完啊!回頭看不懂劇情別來找我!”


    “你也說的差不多了,隻是我想去確認一下,給我列一份名單吧天子,然後等我回來。”


    盺殃推開門,看到了院中站著的敖司遙與比那名居家家主夫婦兩,盡管盺殃將氣質隱藏得很好,但可瞞不過在場的幾位,敖司遙眼中閃過異色,迎了上來。


    “殃殿,是要前往何處?”


    “去人界確認一些事。”


    “那確認完畢呢?”


    “冤有頭,債有主,天界這潭水沉寂太久了,也該攪和攪和,讓沉渣泛起,激濁揚清了。”


    “非得今夜去麽?”


    “君子不報隔夜仇,他們不死,我睡不著。”


    “若是如此,哪怕殃殿身份殊勝,恐也要受天律懲罰。”


    “什麽懲罰?”


    “流放人界如何?”


    敖司遙碧藍色的眸中帶著笑意,因為身高緣故,她昂著頭看著盺殃,她是故意說的,想看看盺殃的反應,可注定要讓她失望。


    盺殃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身軀眨眼間變得模糊起來,直至消失不見蹤影......


    .......


    片刻,比那名居天子穿著粉色的小恐龍連體睡衣,偷偷摸摸地探出頭來。


    看著自家偷感如此強烈的女兒,比那名居夫人抿嘴輕笑,名居家主則是滿頭黑線,然而目送盺殃消失的敖司遙卻發現了問題所在:


    “你裏麵的衣服呢!!??”


    -----------------


    入夜,命蓮寺。


    已入冬,寒風凜冽,家家房門緊閉。


    禪房中誦經的聖白蓮似感知到了什麽,手中撥動的佛珠停頓,看向窗外,目光深邃。


    魔人經卷浮現,忽閃著詭異的光芒。


    “聖!”


    寅丸星手持長矛闖入禪房,麵露驚恐!


    “有什麽東西要過來了!”


    “無妨,出去看看。”


    兩人來到院中,並沒有打擾休憩的其他人,寅丸星看著空曠的院落,她一手托著寶塔與一手持著長矛威嚴地站在聖白蓮身後,毗沙門天剛剛傳信於她,有什麽東西要過來了,讓她不要露出敵意。


    院中空無一物,隻有積雪堆積在角落,安靜得可怕。


    饒是如此,寅丸星也是寒毛豎起,源自野獸的本能讓她驚恐萬分,自從化形為妖,她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哪怕得到師傅毗沙門天的秘傳也無濟於事。


    聖白蓮:“來了。”


    無風自起,天上的風雪在院中的一隅落下,它們交織纏繞,逐漸堆積成人型的輪廓,無聲無息,一位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兩人麵前。


    白發金眸,天人之姿!


    恐怖的威壓隨著盺殃的到來,逐漸擴散開來,風雪為之一滯,紛紛靜止在半空。


    “聖,許久不見。”


    “......殃?”


    魔人經卷閃爍著光芒,宣告著來人的身份,聖白蓮知道,眼前之人確實是盺殃無疑,可他身上的威壓太過瘮人,仿佛天傾欲倒!


    盺殃同樣向寅丸星打過招呼,然而這隻小老虎卻是呆呆地愣在原地,半天沒回過神來,也未管她,盺殃道明來意:


    “聖,你之前讓我調查人間之裏中的食人事件,‘真正’的凶手是否伏誅?”


    聖白蓮平靜地看著盺殃,那雙眸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半晌之後,聖白蓮抬頭看向天空......


    冬日的夜空困厄一片,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片天空,凡人可望而不可及。


    “殃,幻想鄉中妖怪襲人很常見不是麽?對於某些人來說,真正的凶手是誰,重要麽?”


    聖白蓮沒有直接回答,但這也是她的回答。


    正因為人間之裏人類的‘死亡’是常態,所以這個答案並不重要。


    對於妖怪而言,襲人食人是正常的,隻要有吃的,它就不重要。


    對於人類而言,有人死亡是正常的,隻要不是我,它就不重要。


    對於凶手而言,反正人類會死,我不去做,早晚有妖怪去做,這是正常的‘道理’。


    對於盺殃而言......


    “抱歉,聖。重不重要無所謂,我可不是來講道理的。”


    講道理?


    拳頭大的才能講道理!


    食下那顆仙丹後,他現在的拳頭大得不得了!在這股力量消散之前,他得把那些不順心的事全解決了!


    沒遇到不說,遇到了,那就得念頭通達!


    正如盺殃所說,不殺這些人,他晚上睡不著。


    是真的睡不著!他心隙的淵海之下,詭異安眠之地,無數雙猩紅的眼睛在其中蠕動!


    它們大多本身怨念極重,親曆過殘酷的死亡與絕望後才化身為詭異,若不是盺殃給予它們安眠之地,鎮壓了它們,它們早就從那心隙的淵海下湧出大肆殺戮,宣泄死亡與絕望了!


    盺殃說完,眨眼間化作風雪彌散開來。


    等了好半天,寅丸星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她心有餘悸地看著盺殃消失的位置,不太能明白自己為何會本能地畏懼他。


    “聖,盺殃的這個狀態......好生威嚴啊,他光站在那裏,就知道他強得可怕。”


    “別貧,去把雲居一輪她們叫起來。”


    “啊?為什麽?現在不是正該睡覺麽?”


    聖白蓮再次看向天空,那裏昏暗一片,遮蔽了月與星空,讓人不安。


    “天災將至,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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