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風的中央,盺殃融於自然,行走於天地之間。


    “算算時間,應該過去五天了吧,這風勢倒是愈演愈烈了。”


    初到天界,這突然的罡風便截斷了前路,為了方便盺殃提前融入自然,他也見識到了比那名居天子的剛猛:大笑著用自己的身體硬扛風暴!提著緋想劍就劈了上去!用氣質生生斬開了一條通天大路讓手下的天女們得以逃生!


    本想出手幫忙一下,誰知這罡風似有了意識一般,也知道避其鋒芒,直接遁逃,那強大的牽引力順手牽羊般地把盺殃也拐走了。


    五日的時間,盺殃見證了它的成長,從一開始的局部地區狂風逐漸變成了現在肆虐疆域的大風暴,沿途的一切皆被這猛烈的罡風以摧枯拉朽的姿態毀滅!


    盺殃腳下的影子一陣翻湧,不可言說的囈語回蕩在四周,空間變得扭曲,能見的視線變得昏暗。


    “……嗯,被攻擊了?”


    不被攻擊才有問題吧,詭異的模樣大部分都磕磣得要死,盺殃派出去探路的已經是比較能看的了。有些家夥長得更加要命,簡直是粘液、口器與眼睛堆砌的聚合物,正常人看一眼理智都得清零。


    “不用血洗大地恭迎我,我可不是什麽反派人物……”


    盺殃停下腳步,那熾金色的眸平淡地看向前方狂暴的罡風,翻卷的沙礫阻擋了他的視線,但他依舊能感覺到前方溢散的能量波動。


    “總算遇到活人了。”


    ……


    …………


    天人五衰,大五衰相。


    衣服垢穢,謂諸天眾銖衣妙服光潔常鮮,於福盡壽終之時,自生垢穢。


    頭上華萎,謂諸天眾寶冠珠翠彩色鮮明,於福盡壽終之時,頭上冠華自然萎悴。


    腋下汗流,謂諸天眾勝體微妙,輕清潔淨,於福盡壽終之時,兩腋自然流汗。


    身體臭穢,謂諸天眾妙身殊異,香潔自然,於福盡壽終之時,忽生臭穢。


    不樂本座,謂諸天眾最勝最樂,非世所有,於福盡壽終之時,自然厭居本座。


    敖司遙被天官攙扶著,身上已有大五衰之相,又被業火焚身,若非種族加持,怕早已死絕當場。這突兀出現的詭異,不知來曆,笑得讓人背脊發寒,仿佛是專門來迎她赴死一般。


    “……咳咳咳……紅毛,這些仿若鬼物的怪物是什麽來曆?……咳…怎麽突然瘮笑幾聲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文化課上得少,誰知道是什麽東西!不過……那淒慘詭譎的模樣倒是很像黑繩地獄那些被折磨的罪人。至於它們為何會消失……你最好祈禱它們不是害怕什麽東西。”


    紅發少女心情沉重,這種追尋血肉的存在她見過不少,無一例外都是些陰狠詭譎的麻煩怪物,它們陰險毒辣,僅存的理智全都用在考慮怎麽捕食。


    誘發人心的恐懼,從而一步一步擊潰獵物的心理防線,在絕望之中將獵物吞噬,這是它們慣用的技巧,通常來說這種陰狠之物隻要出手,一定會不達目的不罷休,被自己的部下砍了幾刀後就撤退是很不正常的。


    除非……


    在這肆虐的風災之中,有什麽東西讓它們發自本能地「畏懼」……而且,那個大恐怖之物正在靠近。


    敖司遙雖看著年幼但也聰慧,已明白了這位鬼神長的言外之意。


    罡風擊打在山岩上,如同用著刑刀刮剮大地的血肉,聽得陣陣淒厲的風嘯慘叫聲,那微弱的冥火光照下,她與紅發少女同時看向了斷崖裂縫之外那片漆黑的深淵……


    “……它們不懼那風災?”


    紅發少女未直接言明,隻是回答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問題:“別頭發長見識短的,你覺得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那你還問我?老娘是你的百科全書麽?”


    “隻是覺得你閱曆豐富,能看出什麽端倪來。”


    紅發少女微微側目,對這所謂的巡遊使似乎有了新的印象。


    “你倒是灑脫,都誇獎我這個死神來了。”


    “我隻是闡述事實而已,承認自己的不足並不值得稱讚。”


    “毛都沒長齊就別扯這些道理了,與其好奇它們為何不懼風災,不如擔心下待會要麵對的東西……”


    話音剛落,前路的黑暗開始攪動!連那狂暴的罡風都為之一滯!空氣之中回蕩著不可言說的瘋狂囈語!一眾天人與死神抱頭痛苦跪地!隻有作為鬼神長的紅發少女與老神官法力高強,但也麵容猙獰!


    恐怖的氣息壓得人呼吸不能!


    “「無妄禁言」!”


    紅發少女姣喝一聲,青色儺麵的死神恢複氣力,麵具之上燃起了幽冥之焰!氣勢開始攀升!手中亮出了各自的武器!嚴陣以待!老天官的另一隻手祭出一把雲霞纏繞長劍,口中念訣,蓄勢待發!


    萬道金色的光芒如有實質般刺破了混沌的風災昏暗!一襲白衣推開混亂的黑暗緩緩走來……


    肆虐的罡風卷不起他的衣角,蠕行的雷霆掩蓋不了他的聲音,白發勝雪,朱紅的眼影下熾金色眸冷漠而又淡然,出塵天人的氣息顯露無疑。


    那絕美的勝顏看愣了眾人,哪怕是見過了不少美麗天人的鬼神長一時也未作出反應。


    片刻……


    “……我乃天帝麾下巡遊使,本家姓敖,名司遙,字爰爰。


    敢問閣下……是何人?”


    …………


    ……


    【常司尚之,快樂逍遙。】


    【有兔爰爰,雉離於羅。】


    寄托寓意皆是「無拘無束,悠閑自在」


    名字是好名字,但這小妮子身上那股莫名的死氣是怎麽回事?生命的氣息如此孱弱,如風中殘燭一般。


    “我名為...「殃」。”


    金色的波紋隨著盺殃的自我介紹結束激蕩開去,青色儺麵剛想妄動,卻被那冷漠的熾金色眼眸給硬生生地壓了回來,這些遊走於生與死界限之間的死神對死亡的氣息最為敏感,她們在對上眼的那一刻,感覺到的隻有死寂般的平靜與不可名狀的深淵……


    在她們吃驚的目光中,那些天人天女身上的死意,被那金色的激蕩給盡數消融!深入骨髓與靈魂的天人五衰也被祓除得一幹二淨!


    能在三災的風災中閑庭漫步,能瞬間消融地獄氣息,能根除天人的恐怖之源。這位名為殃的天人要麽能力特殊,要麽強得不可思議……然而他的氣息如此恐怖,還未出現之前就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


    那麽隻可能是後者……


    呼吸一暢,敖司遙身子再次變得神采奕奕,寶光環繞,美目漣漣地看著盺殃,她與老天官和一眾天人天女連忙拜謝行禮!童子童女們更是匍匐著小小的身子,不敢抬頭。


    敖司遙的心中卻是奇怪:自己也算博覽群書,閱覽古今,天界強者名門皆識,如此強者怎會籍籍無名,完全沒有印象?


    天人們的躬身舉動,讓毫無作為的死神們顯得很是突兀,盺殃看來之時竟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這合力抵擋風災屏障早已經瓦解,在金色光輝的籠罩下,那恐怖至極的風災卻是一點都吹不進來。


    “死神?”


    “……是。”鬼神長的紅發少女戒備地答道。


    這天人與死神的關係比那名居天子有具體地介紹過,人若想長生,通過正統的修行成為仙人,仙人苦修之後前往天界就可以成為天人。


    然而仙人與天人,都是奉行「生死有序」的地獄不能容忍的存在,會被死神定期地找上門,若是不能擊退死神,那便會迎來真正的死亡。也因為如此,大部分死神都挺討厭天人的。


    不過盺殃有自己的理解,看起來就像是兩個編製單位之間因理念不合產生的分歧與摩擦。


    地獄的編製,優勢是可以不用擔心自己會死,畢竟死了也能工作,而且離人界近,有完善的晉升通道,哪怕不想幹了可以選擇性投胎。缺點就是底層員工大部分都是“007”工作製,還沒地靈殿這種合同工工作輕鬆,而且能力不強,沒點背景的很難考,也很難混出頭。


    天界的編製,優勢是有沒有背景的都可以考,而且天界工作輕鬆,無憂無慮,吃喝玩樂都有保障,最上層領導的完整天人強大且團結,勾心鬥角幾乎沒有。缺點就是天界滿編了,想死磕估計得看天意,而且考編路上還得提防死神的阻攔,沒點強大能力是真不行,畢竟你可以贏很多次,但隻要輸一次就徹底玩完。


    “年底,來刷業績了?”


    突然之間,紅發少女的鬼神長覺得眼前之人雖然強大,但應該很好說話。


    “沒…沒……我隻是想偷懶,剛好撞上她們,想著來都來了……”


    這算什麽,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回去對吧?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頭回聽說死神偷懶跑來天界的。


    “你們也抬起頭來,在我身前不必行禮。”


    “是。”


    一眾天人天女堪堪起身,目光灼灼地看著一襲白衣白發的盺殃,那無與倫比的恐怖氣息成了她們此刻心中最大的定心丸!


    天人重禮,既聽聞了天帝巡遊使的名聲而不拜,那地位必然十分地高貴與超然。能與如此尊貴之人相遇,被其所救,何等殊幸!


    天人的眼裏都閃著光,那敖司遙的小姑娘最是明顯,盺殃被看得心裏直嘀咕:這永琳醫生的藥效有這麽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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