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愈暗,黃昏愈沉。


    影子被拖長。


    路人往來交織,如同是揮舞遊走的剪刀,路人形形色色,黃昏映在腳下,恰將流年暮色剪得支離破碎……


    在街道無數徘徊的影子中,有位眯著眼的少年,沒有人注意到他,就像你不會在街道上留意一個陌生人一樣。


    四季中,春夏秋冬,少年都會走過這條路。他說不出這樣做的原因,也許是為了追求繁忙都市中的一抹寧靜,或者是為了自我安寧的救贖。


    看著身旁匆匆走過的行人,往來穿梭的車輛,少年欲語還休,無人知曉……


    暮色的霞光輕紗般揮散在路人身上,遙望的黃昏漸行漸遠,輝耀天空,金色的光將雲影拖長,雲影斜射的倒影像一支支畫筆輕輕劃過繁忙的城市,黃昏的光暈散開在高聳的大樓上,背麵的影子與那金色的光華映在少年眼裏,如在寒冷冰川的極光裏,熠熠生輝。


    輝耀在少年眼裏....


    美嗎?是的。


    若輪回往複地欣賞同一景物,再美的景色也會厭倦吧......但,厭倦,是什麽樣的感情呢?


    少年想著,看向天空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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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每天都被無數人光顧,然而人們並不是期望有這麽個機會能來到這兒。但事與願違,世界上總有這麽幾件事不能你左右。像疾病、悲傷、意外、災禍,之類的。來了就是來了,就像少女每月心緒的潮起潮落,想攔都攔不住。


    這裏是醫院,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有人在這裏死去、有人在這裏重生、有人在這裏痛苦、有人在這裏流淚、也有人在這裏身無分文後幸福無比……沒有比這裏更能看見人間百態,也沒有比這裏更接近地獄……


    但這與他並沒有什麽關係,除了他真的從地獄的邊緣走了一遭外......


    醫院內的病房中。


    主治醫生取下他戴著的氧氣罩,關切的問:“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痛”


    “知道痛就好了,玻璃片刺進了你的腦部,壓抑了神經,知道痛說明沒什麽大礙。還有其他的感覺嗎?”


    “......有點..餓..”


    “餓的話.....你剛手術,也不能吃硬食,先打幾天的營養液吧,過會叫你家人煮點粥之類的流食……話說,都手術這麽久了,你家人怎麽沒來?”


    “……”


    “怎麽不說話?”


    “我…我..沒有家..人”


    “意思是…你是,孤兒?”


    點頭。


    “有監護人嗎?”


    搖頭。


    “嗯……我明白了,你先養病,之後的病好之後再說,身子這麽虛,說話都說不清。”完畢,醫生起身重新給病人戴好氧氣罩,關照了一聲,出去,並慢慢關上了門。


    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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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每回想起那次車禍的過程,少年總會莫名的頭疼。


    他回想不起事件發生的過程,這段記憶仿佛被人故意挪走了一般,僅在記憶中留下了破碎鏡麵般的支離破碎。


    醫生說,這是選擇性的失憶,這是人類保護自我的本能。


    但直覺告訴他,不應該這麽簡單。就像被風吹起的蒲公英一樣,隨遇而安的姿態總是為了完成某種使命,而飯裏的沙礫或是出骨魚片裏未淨的刺,給人一種不期待的痛。


    少年並不知道這場車禍代表什麽。除了,腦部被刺入的玻璃片外,就隻剩身體上的傷痕了……說真的,少年覺得他還活著,真是個奇跡:身體被撞飛,腦袋被劃破,也僅僅住院幾個月就恢複了。


    而在之後的歲月中,少年也終於知道了他遇到了什麽......


    少年發現他感覺不到了......感覺不到了悲傷、感覺不到了痛苦、感覺不到了恐懼、感覺不到了快樂、感覺不到了幸福......


    少年遺失了情感,變成了活著的人偶,不會悲傷,不會痛苦,不會恐懼,也不會快樂和幸福......


    痛苦嗎?不,他已沒了痛苦,這成了奢望......


    它變得冰冷,如同流動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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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唦...唦...唦唦......”


    星辰慢慢布滿天空,像流動的墨一樣,漸漸把夜空染成一片瑰麗的深藍,自由地由那繁星點綴,點綴身邊無人的街道。


    少年想過死亡,但也僅僅是想想罷了。


    畢竟,世界如此美好,為什麽要讓身邊的人替自己承擔失去自己的痛苦呢?這些東西交給自己不就行了,反正,也沒有感覺……


    所以啊,笑著過完每一天不就行了,任四季更替,輪回往複的,就這樣的……過完每一天。


    少年也這樣做了,且人都說他迷起的眼睛笑起來很燦爛,像五月和煦的陽光一樣,讓人總忍不住多看兩眼……沒有人比少年更會笑了,這笑容仿佛能感染,任何接觸少年的人都能切實感受那份暖意,像方糖,在心中融化,慢慢四溢芳香……


    晚風仍在吹拂,撥動著少年的細碎黑發。


    從此,誰都沒有再看見過少年眼裏泛起的漣漪,眯起的表情隔絕了那雙沒有焦距,空洞的瞳孔。


    遺失了情感,目光變成了一潭死水。失去情感的潤濕,漸漸麻木而又冷漠,如化不開的極地寒冰。


    而這一切無人知曉,因為自從少年眯起雙眼便從未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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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流逝……少年又來到了這片街道,看著熟悉暮色落日,也直看到黑夜緩緩降臨……


    “嗯~~~”少年悶哼一聲,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真是怎麽看,也看不膩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明明什麽感覺都沒有......嗬,走了~”


    “i‘mholdingonyourrope,


    gotmetenfeetofftheground


    i‘mhearinwhatyousaybutijustcan‘tmakeasound


    youtellmethatyouneedme


    thenyougoandcutmedown,butwait


    youtellmethatyou‘resorry


    didn‘tthinki‘dturnaround,andsay...”


    哼著歌,少年走著。


    本來吧,這是首煽情的英文歌,卻被少年“另類”的聲線哼出了別有洞天的感覺,怎麽形容呢?……就像用指甲割劃玻璃又被放大幾十倍一樣......反正少年是沒那感覺的,他還指望用音樂來拯救他的情感呢,人們不是說音樂是人類感情的寄托嗎?


    少年就把期望寄托於此。當然,從路人們像姨媽逆流的表情上來看,明顯是失敗的。


    少年不自知,繼續哼著。


    世界上任何事都沒有絕對,起碼還是有點成效的,哪怕貌似對自己沒啥感覺。但至少,十裏八村的狗又都被吸引了不是?


    少年心想,聽聽它們那撕心裂肺的咆哮聲,難道不是被我‘深情款款’的聲線所吸引嗎?哦,仔細看看前麵那奔跑來的狗不就是隔壁老王家的大黃嗎?瞧瞧它齜牙咧嘴的樣子,那奔跑時還從後麵飛濺的口水不是對我唱功最好的肯定嗎?


    是的,望著奔來的哈士奇,看著它那“欲求不滿”的表情,少年暗自下定了某種決定


    改哼為唱!


    “!!!”


    慘叫聲不絕於耳,路人紛紛捂住雙耳,膝蓋像都被射了一箭,跪地不起!附近響起的犬聲頓時又是一陣悲鳴,然後聲音越來越小......至於大黃,衝刺的瞬間更是一個踉蹌,直接摔倒,用慣性滾到了少年跟前,口中出現不明白沫,不知死活......


    其實吧,對於少年的音喉並不是沒有人不想對他說說,但每次遇到那張時時都充滿陽光笑容的後,被治愈的同時又不想傷害他。他們明白,並不是人人都可以在父母不知生死而又發生車禍的情況下而不被絕望充斥,悲觀厭世的。能有那樣的笑容已經很難能可貴了......


    當然的,這種反應被少年看在眼裏,卻當成了鄰裏對他的認可。


    “某種程度來說,聽你唱歌我們還是蠻‘震撼’的......”


    這是隔壁老王叔對少年說的。


    少年也是因此更堅定了自己的道路,雖然他沒啥‘震撼’的感覺,但堅持總會有希望的不是。


    古人誠…應不欺我?


    話說如此,別人怎麽想的還是該怎麽想,這與少年無關。


    ...............................................


    “我說,大黃啊,你每次都這樣,我很難辦的。”


    少年語氣略帶無奈,至於那隻叫大黃的哈士奇則側躺在少年腳下,身體僵硬,眼神中帶著清澈的愚蠢,如同像死了一樣......


    而就在這條二哈大黃剛準備起身時,少年出於好心地來了句:“要不,我唱首提神的,幫幫你?”也不知那隻二哈大黃聽懂沒有,隻見它剛抬起的頭在少年說完後瞬間倒下,後腿更是抽搐了幾下直接僵在那,那快死的眼神中多出了名為絕望的不可名狀……


    到了後來,也不知那二哈大黃想到了什麽,竟在少年開口前立馬站起,努力裝出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你很難想象一條狗能把顏藝做到這種程度,那憋屈的表情,就像拉出的翔又被人強.暴地塞回去一樣.....反正少年是看不出來的,至於路人?嗯.......現在都一隻手捂耳朵,另隻手靠著牆,步履蹣跚,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這不是滿精神的嘛。”少年順手摸了摸二哈大黃的腦袋,笑道:“走吧,每次都來接我。”


    二哈大黃撇過腦袋,“汪”了幾聲,算是回答。


    少年見其反應,也沒說什麽,隻是習慣性地笑了笑。


    少年回頭,靜靜看著落日方向隱現的繁星,默默不語……


    嗬,夜色也很美啊.....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發自真心這麽說一句……嗯,總會有辦法的吧......不管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不能改變,這樣也好……


    想通後,少年偏頭一笑,準備離開。


    也就在這時,落日的方向一道無人感知的強光閃過!少年轉身的一瞬間,無數巨大的金色齒輪出現在少年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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