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在麵麵相覷的時候,陳巳揚跟李環一起去了一進院的大門,沒過一會兒李環就急匆匆的跑過來氣喘籲籲的說道:“王家....王家來人了。”說罷就看到陳巳揚跟一個年輕英俊的後生進到了三進院。


    眾人覺得來人麵熟,後生掃視了眾人一眼後有些失望的朝李慶汀一拜,李慶汀上前細細打量著他說道:“你是王家人?”


    年輕人搖了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就在眾人疑惑不解的時候,年輕人看到李鈺的房門從裏麵被打開,李鈺站在門口,年輕人頓時眼神一亮的衝李鈺說道:“好久不見。”


    李鈺先是疑惑,隨後試探的說道:“沈.....連海?”


    沈連海笑著點了點頭,眾人還是有些疑惑,李鈺走向前來細細的打量著他說道:“沒穿製服都沒認出來你,你怎麽來這了?”


    沈連海說道:“我們警長讓我來帶少奶奶回去的。”


    李鈺聽後悄聲的跟李慶汀說了王新平的名字,李慶汀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正是當年來李家提親的王新平的警衛員,李慶汀等人趕忙把沈連海往會客廳裏帶,眾人落座之後,沈連海說道:“警長知道李家發生的事情,如今風雨飄搖,外憂內患,不過好在我們那還算安穩,原本打算我家小少爺和小少奶奶大點在成親的,但是如今發生了這些事,我們警長讓我來跟你們商量商量,若是放心的話,可以讓小少奶奶現在就嫁過去,好歹未來能平安一些。”


    李慶汀聽後有些歡喜又有些難過,他看向了李盛炆夫婦,見到他們也是略有矛盾的神色,他跟沈連海說道:“多謝王警長了,不過娃們都還小,要不你多住幾日,我們商量商量,過後在給你答複。”說罷就讓李環收拾一間客房出來,沈連海在家裏,金滿平已經把能發生的結果都預想出來,應對的辦法也都告訴了沈連海,他一邊答應著一邊暗暗的敬佩起金滿平的未卜先知。


    沈連海被李環帶出會客廳之前,衝李鈺那眨了眨眼睛,李鈺疑惑的看著他,隨後見到李慶汀和李盛炆激烈的商討著,於是悄悄的跟了上去,沈連海坐在客房沒多會兒,就請聽到有敲門的聲音,他趕忙起身開門,一把就把李鈺拽進了屋子裏,李鈺疑惑的看著他,隻見沈連海嘿嘿一笑,就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紅色紙張包裹的信封交給了李鈺,李鈺接過後疑惑地看著他,沈連海示意他打開。


    當李鈺打開紅包後發現裏麵竟然有幾張大額的紙鈔,他看著沈連海,隻聽到他說道:“警長給你的壓歲錢。”


    李鈺問道:“我的?壓歲錢?”


    沈連海笑意盈盈的點了點頭,補充道:“連我們小少奶奶都沒有呢,就你有。”


    李鈺腦海裏浮現了王新平那張憨厚的臉,隨後點了點頭說道:“那替我謝謝你們警長了。”


    沈連海大手一揮的說道:“甭客氣,以後都是一家人。”又補充道:“我們警長說的。”


    李鈺回到三進院的時候,正巧就趕上了陳巳揚一家離開李家,李鈺抱起了陳淩童跟陳巳揚說道:“這麽快就要走了?”


    陳巳揚點了點頭,李鈺隻能無奈的說道:“那好吧,你們保重。”


    放下陳淩童之後,李鈺把他們一直送到了影壁前,一輛嶄新的汽車停在門口,李鈺有些震驚的看著陳巳揚招呼著家人上了車,李盛燦也有些疑惑的看著陳巳揚,陳巳揚把孩子們抱進車裏,把行李放進了後備箱,看到一切準備妥當之後,他把李鈺拉到影壁前說道:“如果,我將來做錯了事,你會原諒我麽。”


    李鈺疑惑地看著他問道:“你會做錯什麽事情?”見到陳巳揚沉默了下來,李鈺說道:“原不原諒你不是我的事情,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陳巳揚聽後點了點頭說道:“你要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會保護你,你相信我。”


    李鈺不解的看著他說道:“我自己會保護好自己,你要做的應該保護好你的家人。”


    陳巳揚握住李鈺的胳膊說道:“你也是我的家人。”


    李鈺看了一眼汽車,又看了看那個麵容猥瑣的司機,他撥開陳巳揚的手說道:“你........是不是。”他終究沒有問出心裏的擔憂,隨著汽車駛向遠處,他耳邊縈繞著陳巳揚臨走前的話:“我一定會保護你的,你相信我,我一定會的。”


    李鈺回到三進院天色已經暗沉了下來,李慶汀屋子裏的燈已經亮了起來,看著屋裏的身影,李盛炆和王詩頌都在李慶汀的屋子裏,李鈺剛要推開房門,又放下了手,轉頭走向了李盛炆的房間。


    他輕輕的推開房門,隻見李多冉正在床上輕輕哄著李多圪睡覺,李鈺走向前來,李多冉看了一眼他,隨後又在拍著李多圪,李鈺小聲的問道:“多圪今年幾歲了?”


    李多冉說道:“六歲。”


    李鈺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六歲了,這麽快了。”隨後看著李多冉姣好的麵容問道:“你也有十一歲了吧。”


    李多冉白了他一眼說道:“十六歲的大哥,你今天是第一天認識我倆麽。”


    李鈺喃喃自語道:“多圩今年十四歲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李多冉見李多圪睡熟了,給他掖緊了被子沒有言語,李鈺繼續說道:“你知道王家來人了麽?”


    李多冉坐在床邊點了點頭,李鈺輕聲問道:“那你怎麽想的?”


    李多冉說道:“聽爹娘的。”


    李鈺沉默著沒有說話,李多冉想了想說道:“大哥,若我這次走了,那以後.......我們估計就很難見到了。”


    李鈺側過頭看著她,一縷長發垂蕩了下來,李鈺給把那捋頭發給她別到了耳後,李多冉抱著李鈺內心難過了起來。不出所料,沈連海走的時候把李多冉也帶走了,就同李多冉說的那樣,她這一別以後,她跟李家人就很難再見到了。


    臨傍晚郝臨安才匆匆的從側門回來,一股腦的就鑽進了李鈺的房間,進到屋子裏後他見到李鈺悶悶不樂的坐在床邊,他以為李鈺是因為自己的不告而別生氣,於是討好似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包糖炒栗子說道:“給你帶的,快吃。”


    李鈺接過還帶有體溫的紙包,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郝臨安一時慌了神邊給李鈺擦眼淚邊說道:“我錯了,真錯了,我就是去辦點事兒,下次我等你回來在走好不好。”


    李鈺抽抽搭搭的把陳巳揚離開和沈連海接李多冉的事情跟郝臨安說了一遍,郝臨安起身坐在李鈺的身邊欲言又止,李鈺見他沒說話,側過身子看了他一眼,手上剝開了一個栗子就塞進了郝臨安的嘴裏,郝臨安邊嚼著邊說道:“有件事兒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


    李鈺停下手裏的動作,目不轉睛的看著郝臨安的側臉,郝臨安被他看的臉上有些紅潤,於是他說道:“我回來的那晚見到你姑父從側門出去了,我跟了他一路發現他去了軍營。”


    郝臨安沒有接著往下說,就看到李鈺剝栗子的手停了下來,就這樣停頓了幾秒鍾之後,李鈺收拾好紙包把它們放在了桌子上,和衣而臥,郝臨安給李鈺蓋上被子後拍了拍他說道:“困了?”


    李鈺沒有說話,郝臨安安慰道:“要困了把衣服脫了睡吧。”


    李鈺依舊沒有躺在床上背對著他,李鈺此時的思緒很亂,他清清楚楚的看到接走陳巳揚一家的那個司機他曾經在軍營裏麵見過,看著陳巳揚絲毫沒有慌張的樣子,他有些不敢想象陳巳揚是不是跟陳崇禮一樣投靠了日本人。


    李鈺搖了搖頭不想著其他的事情,此時眼前的事情倒是十分緊急,他轉過身子想看看郝臨安在做什麽,結果剛轉過身子映入眼簾的就是郝臨安的一張大臉,李鈺嚇了一跳收道:“你......怎麽離我那麽近。”


    郝臨安微微一笑說道:“好點了?”


    李鈺不言語,郝臨安接著說道:“你放心,一切都會好的。”


    李鈺握著他厚實的大手,感覺有些粗糙,他舉起郝臨安的手細細看了看發現上麵多了好多口子,還有凍瘡留下的痕跡,李鈺把郝臨安的手握住說道:“你當初北上的時候,為什麽不早點回來。”


    兩人並排躺在床上,郝臨安細細的說著他去北方之後發生的事情:


    郝臨安到達家鄉的時候發現家裏早都被日軍占領,等他找到家裏下人的時候,從下人口中才知道日軍占領當地之後,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逃走了,他們家也在其中,他偷偷潛回家中的時候,發現家裏的宅院早都被日軍占領當做司令部,郝臨安看著院子中駐紮的士兵,他也隻能無奈的退了出來,就想要在回到陽穀縣找李鈺的時候,才發現不管是公路還是鐵路都已經被封鎖,此時的北方就想是一座孤島一樣。


    郝臨安在街角正想著從水路先回到青榆市之際,從牆頭上跳下一個人來,兩人同時被嚇了一跳,那人看了一眼郝臨安就匆匆而去,郝臨安這時候就聽到院內有日本兵嘈雜的聲音,於是他趕忙把自己隱蔽在角落裏,沒過一會兒就看到大隊的日本兵舉著槍從他眼前跑了過去。


    等全部跑過去之後,郝臨安身上頓時冒出了冷汗,這時候他才鬆了一口氣,他緩緩的起身看四下無人,於是匆忙的離開了曾經的家,他快速走了幾步回頭望了一樣,看到郝家宅院燈火通明,他知道這裏的燈不是為自己而亮的,他難過的回過了頭,此時他非常非常的想回到李家,起碼知道那個小小屋子裏,有一盞燈是為自己而亮的。


    郝臨安走到了城門發現日本兵已經拉上了鐵絲網,自己也沒有能出去的機會,他漫無目的的在街道裏亂晃,就在一個拐角處突然出現了一大隊日本兵,郝臨安四下看去發現沒有能藏身的地方,眼瞅著那群日本兵就要發現他之際,街道旁的一件裁縫鋪打開了一條門縫,從裏麵伸出一隻手拽住郝臨安的胳膊把他拉了進去。


    還沒等反應過來,一雙手捂住了郝臨安的嘴巴,這時候就聽到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當聲音清楚的傳到門口的時候,郝臨安的心髒都要跳了出來,沒過一會兒,聲音漸漸小了下來,郝臨安清楚的聽到在這漆黑的屋子裏傳來泄氣的聲音。


    郝臨安隻覺得黑夜裏的那雙手拉住他朝一個方向走去,他看不見屋裏的陳設,肚子撞在了桌子上,他悶哼了一聲後,就聽到房間裏傳來了清脆好聽的家鄉話:“小心點。”


    兩人七扭八拐的走到了一個房間,這時候黑夜裏出現了一個小火苗,漆黑的房間頓時有個微微燭光,郝臨安看著燭火內心安穩了許久,他這才看到房間四周都坐滿了人,屋內沒有窗戶,一個姑娘拿著蠟燭走到郝臨安的麵前細細的打量著他,隨後笑盈盈的跟旁邊的人說道:“是他,就是他。”


    郝臨安一頭霧水的看著四周的人問道:“你們是?”


    帶他進來的姑娘說道:“你是郝連長麽?”隨後補充道:“郝臨安,郝連長。”


    郝臨安的思緒回到了他還在南方政府手下當兵的時候,金陵教堂的那微雨夜,李鈺站在教堂的薔薇花牆下送自己出征的那天,姑娘沒得到郝臨安的回答,周圍的人小聲的議論道:“是不是認錯了。”


    姑娘焦急的說道:“不會的,俺不會認錯的,他就是郝連長。”


    郝臨安回過神看著眼前這個眼神真切的姑娘,他點了點頭說道:“我是。”隨後又問道:“你是?”


    姑娘高興的差點嚷了出來,她跟周圍人炫耀著:“怎麽樣,我說他是吧。”


    隨後姑娘跟郝臨安說道:“俺男人當年是你的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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