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灼跟周蘭在陽穀縣周圍找了一夜都沒有找到郝臨安,兩人疲憊的坐在車裏,這時候周蘭突然驚坐起來問道:“他不會回到茶果村了吧。”


    李盛灼握著方向盤心神不定的思考著,隨後不敢相信的說道:“不可能,這麽遠的路加上他受傷了,他肯定不會走那麽遠的。”


    周蘭問李盛灼:“如果,你是郝臨安,你受了很嚴重的傷,在彌留之際,你最想看到誰。”


    李盛灼不敢想象下去,於是加大油門的開車駛向了茶果村,等到了村莊都已經快天明,周蘭下車的時候瞥向東方的山頭,那破曉時分的天空呈現出一片奇異的景象。山巒的輪廓在晨曦的微光中逐漸清晰起來,仿佛是一幅巨大的水墨畫慢慢展開。東方的天際線上,一抹淡淡的橙紅色漸漸升起,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緩緩拉開的帷幕。


    兩人進到了屋子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李盛灼心下暗道:糟了!


    周蘭抱著藥箱趕忙衝了進去,兩人到了房間都被眼前的場景嚇住了,李鈺渾身是血臉色慘白的抱著同樣奄奄一息身上纏滿了繃帶的郝臨安,身下的趙來虎跟李吉漢已經癱坐在椅子上沉沉的睡去,燭光暗淡已經燒盡了最後一絲光亮,地下一片狼藉,裝滿血水的盆裏有一把刀沉浸在裏麵,在另一個顏色不太深的血水裏麵,有一個子彈正在靜靜的躺在裏麵,李鈺的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仿佛兩個深邃的黑洞,透露出無盡的疲憊和絕望,他的麵容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就像是被抽走了生命力一般。原本應該充滿生機的臉龐此刻卻變得死氣沉沉。


    周蘭頓時捂住了嘴巴,李盛灼渾身冰涼的緩慢的移動到李鈺的麵前蹲了下來:“玉兒,玉兒。”他輕輕呼喚著,仿佛要把一個瀕臨死亡的人喚回來一樣,李盛灼伸手要抱郝臨安說道:“別抱著他,讓他躺著。”


    這時候李鈺抬起那雙無助的眼睛盯著李盛灼,兩人四目相對,他緩緩地開口說道:“你們不是說沒事兒麽。”隨後眼前一片漆黑的暈了過去。


    後來,在李鈺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睜開眼睛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輕羅紗帳幔垂立在側,六樘碧紗櫥不知為何被折疊堆在梨花木書櫃上,之前被摔碎的花瓶被一個白釉玉壺春瓶代替,文房四寶整齊羅列在書桌上,鑲嵌在紫檀板壁裏的穿衣鏡已被一塊紅色絲綢蓋住,他想直起身子但是渾身一絲力氣都沒有,他想喊人來結果張開口卻什麽都喊不出來,除了頭目前能偏到一側,身上仿佛沒有了知覺一樣。


    記憶也在一點一點的蘇醒,就在自己跟趙來虎哭訴道肯定出了事情之後,他被趙來虎抱到了床上,好不容易勸慰了下來,自己心神不寧的吃了幾口飯就躺在床上休息,趙來虎和李吉漢看到這情景也覺得勸說無望隻能任由著他去了,自己心煩意亂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著,恍惚中做了一個仿佛很長的夢,還在那年的鎮安縣,他害怕的躲在了李盛灼的身後,郝臨安像隻大灰狼一樣的就要把李鈺從李盛灼身後揪出來,然後抱在自己的懷裏蹂躪,李鈺害怕的朝李盛灼伸手,李盛灼也隻是笑笑說道:“他跟大伯一樣喜歡你,你別害怕,你去抱抱他。”於是李鈺朝郝臨安戰戰兢兢的伸出手擁抱了上去。


    在李盛灼大婚的那一日,李鈺百無聊賴的四處閑逛之際就看到郝臨安偷偷摸摸的走到自己身邊裝著偶然遇見的說道:“真巧哦,你也在這裏。”


    在火車上,他被郝臨安一把拽進了廁所裏麵,他眼睜睜的看著郝臨安剛才刺殺跟蹤自己的人而受傷,鮮血正從傷口中滲出來浸濕了衣裳,郝臨安最後給他半枚玉佩後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裏。


    還有那日去往南京的路途中自己不顧槍林彈雨的爬到受傷的士兵身邊,子彈擦過臉頰被劃開了一到口子,周圍畫麵仿佛是放慢進度一般的看到一顆子彈就要朝自己擊來的時候,就看到郝臨安從天而降的擋在自己麵前,子彈正中他的心髒。


    李鈺突然驚醒,他發現自己身上大汗淋漓,起身大口的喘著粗氣,發現自己口幹舌燥的,於是起身連倒了三壺茶水都是一飲而盡,李鈺虛弱的坐在椅子上,他此時無力的想著:出事兒了,肯定出事了,現在該怎麽辦。


    李鈺強撐起虛弱的身子走到了院子中,天上月色朦朧籠罩著整個院子,李鈺看著趙來虎的房間,他現在很想很想讓趙來虎帶他去陽穀縣找郝臨安,但是他這次知道,無論他怎麽求,趙來虎都不會答應他,他像是行屍走肉一般的打開大門走了出去,在茶果村繞了一圈,每次他都是坐車在直接停到了祖宅門前,還從未用自己的雙腳來好好感受這裏的土地,他走到了祖宅後院的那一片麥田地,已經肉眼可見的從青綠色麥苗變成了金黃色,微風拂過,麥穗輕輕搖曳著,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郝臨安給他種的花圃也結出了花蕾,他蹲了下來細細的撫摸著每一朵花仿佛在撫摸著一個人一樣,就在李鈺走在花圃的邊上時,李鈺沒有看到腳下有個巨大的影子,李鈺剛要站起身子就發覺腳被一雙手握住,那人的力氣由大突然泄了氣手鬆開放在李鈺的腳上,李鈺頓時冷汗直流忘記了尖叫,他裝著膽子看著腳下,微風吹散了霧氣,月光更加清冷明亮,他仔細看著那人突然覺得一股心痛的感覺湧上了心頭,一種不好的預感讓他再次蹲下來看清了那人的臉。


    李鈺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背了起來,隻聽到那人在他的耳邊奄奄一息的說道:“真好,回家了。”


    李鈺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不停地從眼眶中湧出,順著臉頰滑落。他的雙腿因背負著那個高大的身軀而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仿佛隨時都可能癱倒在地。他緊緊咬住嘴唇,甚至已經咬出了血跡,但還是無法抑製住內心的痛苦和絕望。伴隨著低沉的嗚咽聲,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別怕,回家了。”


    李鈺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從後院背到了前院,剛到了院子中,他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李鈺哭著爬向了那人,拽著他的衣領往屋裏爬,哭著說道:“起來啊,郝臨安,回家了,你不能死啊,你快起來啊。”


    趙來虎和李吉漢聽到了聲音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趕忙出了屋子,趙來虎定睛一看就看到李鈺渾身是血的坐在地上拖著地上一動不動的人,趙來虎趕忙上前問道:“怎麽了這是,小少爺,你哪裏受傷了。”隨後又看了看地上的人問道:“這是誰。”


    李吉漢拿出蠟燭台出來照著那人的臉一看,頓時驚呼道:“郝少爺!你怎麽了。”


    兩人也是廢了好大的力氣把他抱到了李鈺的床上,李吉漢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郝臨安扒了個精光,此時郝臨安已經奄奄一息,李鈺坐在床的裏側哭著問道:“怎麽辦。”


    趙來虎看著郝臨安胸口的彈孔說道:“郝少爺中彈了,現在得要把彈孔取出來。”


    李吉漢就要去請大夫,趙來虎看著郝臨安的臉色連忙攔住說道:“來不及了。”於是他趕忙吩咐李吉漢現在去燒水,隨後他死死的盯著李鈺,李鈺已經眼睛通紅的看著郝臨安,趙來虎抓住李鈺的胳膊,李鈺打開趙來虎的手根本不理睬自己,隻是抱著郝臨安痛苦,趙來虎生氣急了用力的抓住他的胳膊讓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在李鈺就要再次反抗的時候,趙來虎大吼一聲:“李鈺!你聽我說!”


    李吉漢端了盆熱水進來,跟李鈺一樣愣住的看著趙來虎,趙來虎連忙語氣柔和的說道:“你聽我說,要想救他得先把子彈取出來,在止血,咱們現在要取子彈,你知道麽。”


    李鈺還在愣住的時候,趙來虎接著說道:“可即使取出了子彈,他也可能會死,從陽穀縣到這裏耽擱了太長時間,你要做好準備,你知道麽。”


    李鈺聽到郝臨安會死,頓時有些驚慌,他無助的看著趙來虎,此時,趙來虎仿佛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嗚咽的說道:“救他,能救他就行。”


    趙來虎去找前些時日陳巳揚捎來的一些藥品過來,他清楚地記得當時包袱裏有一個鑷子,還有酒精棉花,陳巳揚當時還開玩笑說道:“玉兒自從來了這兒經常受傷,大嫂托人從醫院帶來的,以備無患。”


    隨後他把蠟燭台放在離床近點的地方,準備了李鈺經常玩的小佩刀,趙來虎拿鑷子夾了一塊棉花放進了酒精裏,然後給傷口周圍擦拭了一番,有些酒精流進了傷口處,郝臨安被疼痛的有些抽搐了幾下,隨後他抽出小佩刀在蠟燭上烤了幾下,要把郝臨安的傷口撐開隨後用鑷子伸進裏麵夾住子彈,結果試了很多次都沒有成功,豆大的汗珠不斷的從趙來虎的額頭上滴落,郝臨安被疼痛驚醒劇烈的掙紮,李吉漢抱住他的腰,李鈺抱住郝臨安的頭,郝臨安突然睜開眼睛看到了李鈺哭紅的雙眼,頓時雙手抓住身下的褥子停止了掙紮朝李鈺喃喃自語道:“回家了......真好......。”


    就在這一瞬間,趙來虎夾住了子彈取出來扔進了盆裏,還沒等眾人喘口氣,鮮血就如流水一般湧了出來,李鈺趕忙用手捂住傷口,郝臨安在李鈺的懷裏吐了幾口鮮血抽搐了幾下又暈死了過去,待鮮血不再流的時候,趙來虎取出針線在傷口上縫合了幾針,撒上三七粉用紗布裹好傷口,又把三七粉倒入人參水中強行的讓郝臨安喝進去。


    眾人做好了這一切也已經到了寅時,仿佛能看到天邊破曉的晨曦,趙來虎大汗淋漓的摸著李鈺的頭說道:“小少爺,咱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郝少爺自己的造化了,知道麽。”


    李鈺讓郝臨安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看著他像白紙一樣的臉色,呆呆的問道:“他不會死,是麽。”


    趙來虎無奈的說道:“我不知道。”隨後他又說道:“不管他會不會死,你都要堅強一些,好麽。”


    李鈺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一直盯著郝臨安,趙來虎無奈的坐到了椅子上,看著滿地狼藉突然疲憊的用雙手上下揉搓了自己的臉,身邊的李吉漢也同樣疲憊的問道:“這樣真的沒問題麽。”


    趙來虎看著床上像是已被奪取半條命一般的李鈺說道:“聽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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