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蒂蒂懵懂地點頭,「也行。」


    一旁負手而立的趙帝堯淡淡道:「最是無情帝王家。」


    黎梟沒好氣道:「那你說怎麽辦?」


    趙帝堯還是那句話:「讓他自己做決定。」


    「你這是屁話,這孩子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們不該給他指條路嗎?」黎梟說著,目光無意中落到了三生石上,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閃而過。


    奈何橋邊的三生石上,鐫刻的都是有命定情緣的有緣人,自己的名字怎麽在上麵?眼下也不容黎梟細想,先得把離蒂蒂送出去。


    這時,一大波鬼從奈何橋另一頭湧過來,有些穿戴一新喜氣洋洋,臉上充滿了期待;有些還是穿得破破爛爛的,垂頭喪氣的。


    等他們過後,黎梟再次催促離蒂蒂:「想好了嗎?」


    離蒂蒂扁著嘴:「沒有。」


    「趙帝堯,喂,趙帝堯!」黎梟不滿地叫道,「你對蒂蒂也上點心行嗎,帝—君—大—人?」


    趙帝堯一直在看那塊三生石,不知道在想什麽,黎梟連叫數聲他才回過神來。


    趙帝堯看看時辰,沖離蒂蒂招招手,離蒂蒂立刻跟小狗樣搖著尾巴湊上去了,「帝君……」


    「你最大的心願是什麽?」


    「……」離蒂蒂憋紅了臉。


    黎梟看他那個扭捏的樣子,突然福至心靈,靈光一閃,猛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大聲道:「我的疏忽,我一直把你當小孩子,沒有考慮過那方麵,你是想要妻妾成群的生活吧?」


    離蒂蒂黑了臉:「閉嘴,我才不是那種人!」他憋了會兒,終於道:「我想和你們成為一家人,我希望有一天能永遠陪在你們身邊。可是……一旦入了凡塵,就一切都由不得我了,我可能就整天吃吃喝喝,再也沒有仙緣了。」


    事實上,作為一隻怨鬼,離蒂蒂知道,他別說仙緣了,做了人能平安終老就謝天謝地了,哪還有機會再見到黎梟和趙帝堯?所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隻是這個希望太渺茫,他覺得提了也無用。


    突然,離蒂蒂被黎梟拉過去抱進了懷裏。黎梟像哄小嬰兒一樣溫柔地抱著他,輕拍了拍他。


    離蒂蒂纖瘦的胳膊緊緊抱住了黎梟,「傻黎二,我還真捨不得你。」


    趙帝堯道:「既然決定不了,就把一切交給天意吧。」


    黎梟立刻反對:「怎麽能這麽隨便?萬一再遇到壞人呢!」


    離蒂蒂一直很信任趙帝堯,從黎梟懷裏掙脫:「帝君,快告訴我該怎麽做?」


    趙帝堯溫柔地摸摸他的腦袋:「等會過奈何橋的時候,隻要心裏想著你想再見的人,閉著眼睛走過去就是了。」


    「真的可以嗎?」


    「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好!」


    黎梟還想勸,可離蒂蒂已經打定了主意。見他如此焦慮,趙帝堯反倒勸他:「富貴未必幸福,一切隨緣吧。」


    「哼,說得好聽,你知道沒錢的痛苦嗎?」


    「知道。」


    黎梟想起趙帝堯在小荒村的時候,窮困交加,他確實是嚐過沒錢的苦了。可是,那叫苦嗎?


    趙帝堯催促離蒂蒂:「該走了。」


    離蒂蒂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很快地抱了下趙帝堯:「謝謝你。」


    「乖。」


    黎梟很揪心,「真的就這麽閉眼走嗎?」


    趙帝堯怕他搗亂,抓住了他一條手臂:「隻能到這了。」


    離蒂蒂背對著他們,即將踏上奈何橋的時候,他又退了回來,「對了,你們還不知道我長什麽樣。」說著,他身上纏繞著的繃帶一圈圈脫落,一直遮掩著他的霧氣也消散了。


    黎梟睜大了眼睛,這還是他頭一次看清離蒂蒂的長相。


    離蒂蒂的身上到處都是傷,青青紫紫的遍布在皮膚上,簡直不能看!而且,他的整個身體都是搖搖晃晃的,好像,全身的骨頭都碎掉了,隻能這麽拚湊起來勉強站立著。


    別說,離蒂蒂的五官雖然和黎梟不像,但那個倔強的表情還真的和他一模一樣。


    離蒂蒂笑著看了看自己:「我稍微給自己整了下,好歹能看一眼。看,我就長這樣。你們要記得我,再見到我的時候記得把我帶回來呀!」


    黎梟眼睛紅了,用力點頭:「嗯!」


    趙帝堯空著的一隻手握緊了,對離蒂蒂道:「去吧。」


    「後會有期!」離蒂蒂在心裏默念道,父親大人,爹爹。


    離蒂蒂一走上奈何橋,立刻被一團濃霧包圍了,等到濃霧散去,他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了。


    黎梟望著空蕩蕩的奈何橋:「這就走了?」


    「嗯。」


    黎梟嘆了口氣:「我心裏真不是滋味。」以前的時候,黎梟總不明白,為什麽人輪迴轉世要忘卻前生。可這一次,他真心希望離蒂蒂忘掉所有慘痛的過往,開始新的生活。


    趙帝堯一隻手搭在了他肩膀上,「還會再見的。」


    黎梟抖掉趙帝堯的手,扭頭就走。


    趙帝堯追上去,「你去哪兒?」


    「不用你管。」


    「你要去無間地獄。」趙帝堯肯定道。


    黎梟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你怎麽好意思說出來?」


    趙帝堯沒再吭聲。


    黎梟一陣風似地一路往下走,一直過了十八層地獄,再往下就是漆黑一片,再也沒有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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