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原諒張家涵, 因為他膽子小又懦弱, 我不能拿我的標準去要求他。袁牧之說得對,對於殺掉一個人,我是厭惡, 而他會恐懼,所以他不知道怎麽接受我, 隻要給他時間,他應該能想明白曹智那種垃圾死了就死了, 他的死亡, 根本不具備所謂的意義。


    我決定去找張家涵,我不放心他在洪爺那,他會被欺負的, 等他對我的恐懼感一過去, 他會很後悔自己跟洪仲嶙走。如果能用話語解釋讓他明白我是為了他好才做了這麽多,那我不介意費點口舌, 如果說不清楚, 那麽我就直接催眠他帶走好了。


    無論如何,張家涵是我的。母親離開我的時候我是沒選擇餘地的被迫接受,但這一次張家涵離開我,我必須讓自己重新選擇一次。


    我穿戴好,揣好光匕首, 打算出門。袁牧之帶我來的這個地方大概是一處郊區的兩層房子,有很大的白色露台,站在上麵往遠處眺望能看見峰巒疊嶂的青山。已經是夏末初秋, 然而還是到處充斥煩人的知了聲,此起彼伏,無休無止。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錯,屋裏很幹淨,設施很齊全,打開衣櫃有合適我穿的衣服,我甚至還在床頭櫃裏找到一把小手槍,看在它輕巧便攜的份上,我決定它的歸屬權暫時是我。


    我在這裏麵呆了差不多有三四天,袁牧之一直陪著我。我們一塊在附近長長的林蔭道散步,還在屋後一片不大的池塘裏釣魚——這項工作非常考耐性,我全憑著意誌力才堅持下來,並最終收獲了一尾不大的魚。袁牧之誇我很厲害,並把那條魚交給廚子做為我們當天晚餐的內容,但我終究嫌棄它的刺太多,並認為釣魚的總結點不應該在吃掉釣來的魚上。它應該更有意義,比如在垂釣時的思考,比如在那樣一段相對靜謐的時間裏我決定的事。


    是的,我決定跟張家涵重歸於好。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洪馨陽沒能在三個月後受孕成功,那麽我也將不複存在。


    我從不後悔我做過的決定,但即便是注定要不存在的我,也會想要在某些人心裏與眾不同。


    比如袁牧之,比如張家涵。


    今天袁牧之白天都不在,這是我還在睡覺時他在我耳朵邊說的,說完他還拿濕乎乎的嘴唇和下巴蹭我,把洗漱留著的水全蹭到我臉上脖子上,非常令我不耐。我閉著眼推開他把被子拉到頭頂,又被他拉下來非要貼我的嘴唇才肯走,我對此很不理解,但我沒有阻止他的行為,因為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能讓我這麽跟他躺在軟乎乎的床上抱著他的粗胳膊入睡的機會也不多了。


    一切都得抓緊。


    我迅速將小手槍打開,摸索了一下,發現裏麵裝好了六顆精致的子彈。這個武器盡管使用起來不如光匕首順手,但因為這裏人人都認識它,可能它起到的威懾作用要更明顯些。我將手槍收好,無聲無息打開房門走出去,整棟房子靜悄悄,好像沒有一個人。我微微皺眉,從樓梯上迅速下來,正要走去大門處,突然從後麵傳來一個聲音:“原少,請留步。”


    我猛然轉身,發現身後站了兩個身材壯實的男人,臉看起來有點眼熟,大概是袁牧之的手下。我微微皺眉說:“我要出去。”


    “袁先生吩咐了,他不在的時候,您不能出去。”


    我學著洪興明的表情勾起嘴唇,輕聲說:“你覺得能攔住我?”


    “不能,”那個人刻板地說,“但我們兩個,一旦有一個給您開門,另一個就會拉動警報,安全係統會關閉這棟房子所有的門窗,同時袁先生會在第一時間趕回來。”


    我有些意外,皺眉說:“也就是說要在同一時間解決你們兩個,這並不是太難的事。”


    另一個人立即說;“原少,您請抬頭看。”


    我一抬頭,發現樓梯口那邊,慢慢走出來兩個男人。


    “袁先生說了,您再厲害,也不可能同時解決不同方位的四個人。”那個人的聲音中沒帶任何情緒,一板一眼地陳述說,“因此請您還是好好呆在屋子裏。袁先生出去時吩咐了您今天要吃的東西,廚房已經準備好,您是在樓下用餐,還是給您送到樓上?”


    我挺直了脊椎,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轉身走進樓下餐廳,坐下來說:“我在這吃。”


    立即有人從廚房處給我弄來了熱熱的食物,是我熟悉的粥,上麵飄著新鮮的蔬菜葉子,還有雪白的魚肉。另外還有兩碟脆脆的青瓜條,也是我習慣的東西。


    我低頭開始吃,一邊吃一邊估算著,在這種情況下要不驚動袁牧之就出門難度頗大,最符合利益的做法是通知他,然後取得他的同意。


    我對其中一個保鏢說:“給袁牧之打電話。”


    他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撥了電話,然後把電話遞給我。


    袁牧之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我給他打,他的口氣甚至很輕鬆:“寶寶,起來了,有乖乖吃早飯嗎?”


    “我要去找張家涵。”


    “午飯有甜的番茄做菜,你等下多吃點。”


    “我要去找張家涵。”


    “下午我辦完事就回來,你在家乖乖等著。”


    “我要去找張家涵。”我再一次說,“你聽到了,並且聽得很清楚,別轉移話題。”


    “你個小強騾子。”袁牧之歎了口氣,“要找張哥是吧,沒門,他不會有事,我這忙著呢,就這樣。”


    他不由分說掛了電話。我保持拿電話的姿勢過了五秒鍾,才將電話遞還給那個保鏢,同時問:“有書嗎?”


    他愣了一下點頭說:“有的。”


    “給我拿幾本,我要在露台上看書。”


    保鏢給我帶來的書有一本翻譯小說,一本遊記,一本畫冊,還有一本是我熟悉的弗洛伊德,我微微眯了眼,拿起翻譯小說翻了翻,這是一個沉悶的故事,關於一座城市變遷。我看了大概有半個小時,有人走過來,給我端來一個托盤,上麵有精致的茶壺,糖盒和小餅幹,我抬起頭看那個人,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年輕人,相貌平庸,舉止有些緊張。他看到我,立即結結巴巴地說:“少爺,我是廚房的阿生,我給你送點心。”


    我點了點頭,他手忙腳亂將東西放我跟前,給我倒了杯茶,聞著味道是紅茶,他又揭開糖盒問:“要加糖嗎少爺?”


    我盯著他的手,那是一隻結構不失漂亮的手,我順著這隻手慢慢移到他的臉,一直看到他臉上的笑變得顫抖,然後我說:“要兩顆。”


    他挑了兩顆糖放進去,攪拌了幾下,端到我跟前,我點了點頭,他放下茶杯,就在他神情中略微一鬆的瞬間,猛然抓緊他的手腕,靠近他壓低聲線說:“你在緊張,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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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神色大變,試圖擺脫我,我冷笑著掏出小手槍抵住他的下頜,說:“你在掩飾你的真實目的,但你意誌力薄弱,對你的目的存在疑慮,即便在做這件事你還是深深不安,對不對?那個目的是什麽?絕對不是送一杯茶給我,你的目的是我,你想對我做什麽?”


    他恐懼地搖著頭,眼神飄忽地瞥向那杯茶,我忽然就明白了,我柔聲問:“這不是一杯普通的茶,裏麵有什麽?告訴我,讓你不安的東西是什麽?毒藥?你想殺了我?”


    他飛快否定說:“不,沒有,我不是想害人……”


    “那你想幹嘛?”


    “隻是,隻是茶裏麵加了安眠藥……”他崩潰地哭了起來,“我隻是想讓你睡覺少爺……”


    “然後呢,把我弄睡覺後,你打算幹什麽?”


    “我,我不知道,我管不著後麵的事……”


    “你還有同伴,是誰?也在廚房?”我興高采烈地提議,“不如這樣,我讓那些保鏢把整個廚房的人都抓起來拷問一遍吧,一個都不放過,總不會出錯的。”


    “不,不要,”他哭著搖頭,“隻是我,隻有我一個人……”


    “誰讓你做這些?”我柔聲的催眠他,“告訴我,誰讓你做這些?”


    他咬著唇不肯說,我加大催眠的力度,柔聲說:“告訴我,告訴我後,你可以忘記這些事,當沒有發生過,你仍然是袁先生這裏廚房的一個普通工作人員,你可以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環境中,我保證。”


    他喃喃地說:“我,我隻是想保住我的工作……”


    “我知道,你愛這個工作。”


    “可是我爸欠了錢,我沒辦法……”


    “嗯,你隻是不得已,來,都是那個人的錯,告訴我他的名字,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是,是董先生……”


    我心裏一跳,問:“哪個董先生?董蘇?”


    他痛苦地點了點頭,哭得一塌糊塗,我鬆開手,他整個摔到地上,虛脫一樣喘著氣,我站起來踹了踹他,冷聲說:“你給我聯係董蘇,告訴他不用那麽麻煩,他想把我弄出去,我也有這意願,大家來個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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