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馨陽這個名字令我渾身一顫, 然後我在張家涵耳邊打了個響指, 令他清醒過來。張家涵神誌恢複後,有片刻的茫然,隨後回過神來, 衝我疲軟一笑,輕聲說:“我剛剛有點走神了, 想起點事。”


    “是過去的事嗎?”


    他頓了頓,強笑說:“是吧, 對了, 我剛剛好像聽到敲門聲。”


    我抿緊嘴唇,盯了他五秒鍾,然後說:“去開門吧。”


    “小原弟弟, 你在嗎?”洪馨陽的聲音再次響起。


    張家涵拍拍我的手背, 站起來過去開了門,他大概有些詫異, 我聽見他詢問道:“您是?”


    “難道我找錯了?不對啊, 請問原冰住這間嗎?”洪馨陽用輕快悅耳的聲調問。


    “哦,他是住這,您是?”


    “我叫洪馨陽,特地過來看看他的腳傷。”


    “張家涵,我認識她。”我轉頭說, “讓她進來。”


    張家涵讓開,洪馨陽笑嗬嗬地提著一個精巧的小籃子進來。她今天穿的跟那天不一樣,一條樣式簡單的連衣裙, 卷頭發梳成發髻盤在頭上,修長潔白的脖頸整個露出來,看起來皮膚像打磨過的玉石一般光滑。她臉上帶著令我不覺目眩神迷的微笑,那是與張家涵討我喜歡的微笑截然不同的,她的笑容,令我心裏會發酸,會有眼眶發熱的衝動。


    說不上原因,但我調開視線,不能讓自己再凝視她的臉。


    “小原弟弟,還記得我嗎?”她笑嗬嗬地在我麵前站定,拎著籃子說,“我可是一直惦記你呢,怎麽樣,腳傷得好點了嗎?”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張家涵,我不承認此刻我在尋找幫助,但我想觸碰張家涵的手,我知道他的手一直很柔軟,溫度適合。


    “張哥。”我輕聲叫他。


    他走過來,有些詫異地看我,隨即微微一笑,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他在我身邊,他不會拋下我,讓我一個人孤零零關在一間地下室裏,每天隨著陽光照在地上的窗格子挪動自己的身影,他不會這麽做。


    我確乎知道這一點。


    “小原弟弟,怎麽不說話?不歡迎我嗎?”洪馨陽眼波流轉,微笑的弧度淺了些,但她很快又笑開了,把小竹籃遞給我,說:“喏,送你的禮物,很多巧克力哦,可好吃呢,你要不要?”


    巧克力,那是什麽?我有點好奇,伸手去接那個籃子。


    她飛快抽開,笑著舉高了籃子說:“哪,要糖吃可以,可你得叫聲姐姐哦,乖,叫聲姐姐吧。”


    我盯著她,不明白為何我要稱呼她做姐姐,這個稱呼有何特殊意義,我轉頭不解地看向張家涵,張家涵笑著說:“洪小姐是跟你玩呢,快,跟人家說聲謝謝吧。”


    “給東西了才要說謝謝。”我糾正他,“不然不符合程序。”


    張家涵笑出了聲,對洪馨陽說:“對不起啊洪小姐,小冰這孩子就是愛較真,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洪馨陽好奇地看了我一會,然後嫣然一笑,把籃子遞給我,我接過去,打開了發現,裏麵有滿滿一籃子五顏六色,金光燦燦的糖果。


    “是各種口味的巧克力哦。”她熱心地蹲下來,從裏麵翻出一顆,剝開了外層類似錫紙的糖紙,露出裏麵一顆栗色東西,遞給我說:“哪,張嘴。”


    我遲疑了一秒,終究還是低頭在她手上把糖含進嘴裏,一股苦澀中帶了甜味和奶味的絲滑口感迅速在口腔裏化開,我眯著眼品嚐了一會,發現這裏麵似乎帶著一種我熟悉的濃鬱香味,但我卻能斷定,我從未嚐過類似的東西,甚至它的名稱我也是第一次聽到。


    “好吃吧?”她得意地笑了,站起來拉過椅子坐我旁邊,自己從籃子裏翻出另一顆,剝開糖紙也吃了,誇張地點頭說:“嗯,果然是我喜歡的黑巧克力。據說吃這個能忘掉不開心的事情哦,小原弟弟不要跟個小老頭似的老皺眉,你看我進來這麽久你都沒笑過,來來,吃了糖就笑一個好了。”


    我嚼著那個東西,很疑惑地問:“真的能忘掉不開心的事?”


    “是真的哦。”她朝我點頭,長睫毛撲閃。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隨後說:“這是很荒謬的,甜食並不能掌控人的記憶,除非你不斷為自己施加心理暗示。”


    “哎呦,你就當可以嘛,管那麽多幹嘛。”她怪叫一聲,“你得承認好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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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斟酌了一下,慎重地說:“還可以。”


    “那不就結了?”她舒服地眯了眼,在我麵前伸直了腿,又把兩隻手搭在腹部,問,“哎,吃到好吃的糖果,今天陽光又這麽好,周圍又不是你討厭的人,你不覺得單憑這個很舒服?”


    我偏頭看了會窗外的陽光,又回頭看了會張家涵,張家涵衝我柔和地微笑,摸著我的頭說:“給你弄杯喝的東西?”


    我立即點頭,說:“我要喝放了糖的牛奶。”


    “好的,”他問洪馨陽,“洪小姐喝什麽?”


    “哦,不麻煩的話,咖啡可以嗎?”


    張家涵微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去弄了。


    我看了會洪馨陽,她察覺到我的目光,衝我笑了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問:“你這孩子幹嘛老盯著我看,要不是你還小,我都要以為你暗戀我了。”


    “暗戀?”我皺眉,“那指暗暗喜歡一個人,想要與之交配那種喜歡嗎?”


    洪馨陽噗嗤一笑,點頭說:“是啊。”


    “那絕無可能。”我輕聲說,“人類社會的文明體現就在於不亂倫。”


    “你說什麽?”她問,“我沒聽清。”


    “我沒有暗戀你。”我說。


    “知道知道,”她滿不在乎地揮手,“姐姐我追求的人多了,男人看女人是什麽眼光瞥一眼就明白,你當然不是。但你為什麽老看我?”


    我反問她:“為什麽不能看?你也覺得我這樣不禮貌?”


    “那倒不是,”她笑著說,“隻是覺得有點怪,你畢竟是個小孩子嘛。”


    我轉頭看向窗外的陽光,眯著眼說:“也許隻是你好看。”


    “哇,你這句恭維,我聽了可真舒服。”她從籃子裏翻出另一塊糖,遞給我說,“來,獎勵你一個,這種裏麵有堅果,特別好吃。”


    我接過,剝開糖紙吃了,然後將糖紙慎重地疊好,問:“你目前有想交配的對象嗎?”


    她呆愣了五秒鍾,隨即爆發了一陣大笑,問:“小原弟弟,你都是這麽跟女士說話的嗎?”


    “我接觸的女士很少。”我說,“到目前為止,你是第二個。”


    她的笑容有些僵住,然後搖頭說:“不可能吧,你家裏人呢?媽媽,奶奶,同學,朋友,碰上異性的機率明明很大。”


    我不想跟她解釋我的由來,隻是用肯定的口吻說:“你是第二個我接觸的女性。”


    她坐直了身子,看了我一會,柔和地微笑了,伸手摸摸我的頭說:“好了,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都深感榮幸,好不好?”


    “你確實是,”我說,“我不撒謊。”


    “小冰是孤兒,所以他有哥哥,但沒姐姐。”張家涵端著兩杯飲料過來,將咖啡遞給洪馨陽,把牛奶遞給我,“他身體也不好,從小沒去上學,所以這話真沒撒謊。”


    “哦,對不起。”洪馨陽歉疚地說,“我沒想到這樣……”


    “沒關係,小冰並不介意。”張家涵低頭問我,“對吧小冰?”


    “說出事實為什麽要介意?”我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對張家涵說,“我要泡餅幹。”


    “剛吃了早飯,這些還是等會再吃。”他不讚同地說。


    我不滿地低頭一口一口喝牛奶,洪馨陽笑眯眯地盯著我,感歎地說:“你的樣子好可愛啊,給我做弟弟吧啊,我會很疼你的。”


    我瞥了她一眼,說:“那絕不可能。”


    “不要拒絕得這麽快吧,”洪馨陽用誘導的口吻說,“我會每天給你吃好吃的東西哦。”


    “張家涵也會每天給我吃好吃的東西。”我說,“而且就算沒有,也並非不能忍受。”


    “且,裝什麽酷,小破孩。”


    “你還沒回答我,目前有想交配的對象嗎?”我問。


    “小冰,”張家涵喝止我,“這樣問很沒禮貌。”


    “禮貌這種東西除了人為設置障礙外毫無意義,”我淡淡地說,轉過身,盯著洪馨陽的眼睛問,“告訴我,你如果交配了,會生孩子嗎?”


    洪馨陽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隨後搖頭說:“雖然不知道你為何會執著這個問題,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目前,嗯哼,沒有想交配的對象,就算有,我也沒懷孕做母親的打算,滿意了吧?”


    “什麽情況下你會懷孕?”我問。


    “意外的情況。”她聳肩,“比如避孕措施沒做好或者失效之類。”


    “意外而來的孩子,”我艱難地呼吸著,努力平穩胸口的憋悶感,“意外而來的孩子,你會怎麽處置?”


    “我想可能會墮胎吧。”她輕鬆地笑著說,“我現在可還年輕啊,還有好多計劃沒做,大好的人生沒展開,我可不會在這個時候讓自己懷孕呢。”


    “如果生下來呢?”我鍥而不舍地問,“如果生下來,會丟了他嗎?”


    “丟?”她詫異地反問了一句,然後歎氣說,“小原弟弟,你為什麽會問這些影都沒有的假設性問題?我現在沒法想象我處於那種境地,也沒法給你確切性答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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