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裏,光線被淹沒般黯淡。


    壓抑沉悶的氣氛如影隨形,在暗藏心思之人身上無聲纏繞,好似一條漸漸收緊的麻繩,勒得人幾乎無法呼吸。


    柳怡聽見了劉瓶的回複,身子更加瑟縮。


    她悄然抬頭望向桌案那頭,隻見女捕頭身姿如蒼鬆般筆挺,此刻恰好回首,與自己的視線恰好撞在了一起。


    柳怡的麵色更加倉惶,粗糙雙手緊緊捉住衣角,指尖慘白得好似冬日路邊的冰疙瘩,分不清她是因暗室的寒冷而凍得蒼白,還是因用力過度的結果。


    腦海中閃過女兒的腫脹的麵孔,還有哭泣聲威脅聲,最後是自己拚命阻止卻被推到地麵的惶恐。


    我的孩子……


    她用力擰緊衣衫,給自己鼓了鼓勁。


    言淡捕捉到了這邊的動作,她不再理會劉瓶,轉身走去,“柳怡,你為何認為這畫像是你的女兒柳樂。”


    柳怡的嘴唇微微顫抖,聲音卻平靜了些許,“大人,這畫像上女子的麵貌幾乎和小女是一模一樣……”


    這話說完,緊張的氣氛愈加凝固住。


    言淡踱了幾步,拿出了帶在身上的畫像,“你再看一眼,認清楚些。”


    柳怡抖得更加厲害,她聽話地抬首看那畫像,好一會才回答,“的確是小女。”


    沉默片刻。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仔細看看畫像,重新回答我。”


    “大人……草民沒有騙人,這畫像上的的確是小女。”


    “好。”言淡再次轉身,走到了劉瓶前邊,將畫像放在他麵前,“你來看看這畫像……你最好如實相告,若是有所隱瞞,定治你的罪。”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劉瓶連連回答,他膽子更小,為了看得清楚,特地抹了抹眼睛,才將視線放在畫像之上。


    畫像上的女子相貌平凡,的確是十分麵熟,和柳樂……


    他仔細回憶著柳樂的相貌,發現記憶中的麵容總是頭發淩亂,嘴角殘留些許血跡,或是滿麵青腫,眼神充滿懇求。


    再往久遠些的回憶探索,柳樂的畫麵逐漸和畫像中的女子越來越相似。


    劉瓶眼神躲閃,他懷疑這畫像上的確是自己的妻子,卻又不想因此被懷疑丟了性命。


    猶豫再三,他搖了搖頭,“這不是柳樂。”


    言淡再次眯起了眼,她看穿了劉瓶所想。


    “你再看看。”她頓了頓,好似提醒他,“這畫像還會拿給你們村裏其他人看,若是大多數人都認為這是柳樂,而你卻說不是……你的下場,想必你應當是清楚的。”


    劉瓶果然被嚇住,“是草民看錯了,這可能是柳樂。”


    “你說得清楚些。”


    “草民的意思是,這畫像上的人和柳樂很像,草民也不確定。”


    言淡仔細端詳著他的神情變化,沒發覺什麽說謊的痕跡。


    看來這柳樂的相貌的確和死者艾雲來有些許相似,這劉瓶對柳樂的去向不知情,而柳怡卻拿定了主意將艾雲來的死亡認到自己女兒頭上……


    目的嘛,應該是想讓劉瓶入獄,解脫被折磨囚禁的女兒。


    言淡歎出一口氣,望向柳怡,“若是劉瓶前兩日的確見過柳樂,那這畫像上的便不可能是她……因為畫像中的人,已死去了好幾個月。”


    “大人。”柳怡鼓起勇氣大聲喊著,她回憶女兒的麵容,忍不住流出了淚水,看起來更加情真意切,“這劉瓶不可信啊,他滿口謊言,不僅毆打囚禁小女,且威脅不許小女和他和離。如今小女死去,一定是被他折磨致死。”


    “老不死的胡說八道……老不死的黑了心肝,我看是你和你那女兒合謀吧。”劉瓶怒吼著反駁,被捕快壓製住。


    柳怡忽視那些汙言穢語,仿佛未聽到一般猛然跪下,躲開捕快想要攙扶的手,“大人,求求您相信草民,求求您,劉瓶真是個畜生。”


    言淡按壓住想要扶起這老婦人的心思,她努力冷硬下麵容,“劉瓶是個畜生沒錯,他現下這種行為,藐視官差擾亂辦案的罪名他是逃不脫的。”


    這句說完,劉瓶的怒罵聲也戛然而止。


    她停頓片刻,又道:“可是,柳怡你說這畫像上是你的女兒。既然你如此肯定,定是因為對你女兒的各方麵都十分熟悉吧?”


    “是,草民清楚女兒的每一件事,所以大人,您千萬要相信草民……”


    “既然如此熟悉。”


    言淡蹲下身,與跪著的柳怡平視。


    “死者身上有個極為顯眼的胎記,你說說在什麽位置,說對了我就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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