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高掛,在漆黑的夜空映照出微弱冷光。


    如今夜深,雨勢稍稍變小,卻依舊未停,隻淅淅瀝瀝墜落於地麵,濺起少許水花。


    微風一卷,細雨被吹拂進暗室。


    這窗口處許久未清理,欄杆縫隙間積累了層厚厚的灰塵,被雨水這麽一衝刷,變為灰水順牆而下,滴落到牆角處,積累出深色的泥垢。


    無人注意暗室髒汙這種小事,此刻燭火微蕩,暗室內捕快皆麵目嚴肅,盯著場中一問一答的二人。


    案件的審問已到了關鍵的時候,犯人剛剛已認罪,如今隻差動機不明……


    “為何要殺田秋杏?”


    言淡身量嬌小,氣勢卻很足,日積月累的捕快威勢在此刻發揮了作用,讓麵前高大的凶犯也低垂著頭不敢造次。


    “她……她欠我錢。”


    “欠錢?”女子麵色不變,隻目中產生些許怒意,“欠債還錢便可,為何要害人性命……你搶奪了人家的鐲子,難道不算是還債麽?”


    程大虎猛然抬頭,雖不敢直視言淡,但理直氣壯了些許,“不夠,不夠還她所欠下的債……所以我要給她個教訓,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


    “即使鐲子不夠,她之後再慢慢還你便是……”言淡察覺他的態度有所變化,“更何況,這怎能算是應有的懲罰?”


    “就是應有的,大路哥說過,賭坊裏欠錢的人怎麽處置都行,還有將人賣給人牙子的……”


    “所以你覺得殺人無罪?”言淡抓住了語句中的重點,“是因為程大路告知你隻需欠錢不還,你便可隨意處置此人?”


    “是。”


    言淡記下這句,如若能從其他參與犯罪的人口中證實這點,那麽程大路便不隻是奸淫罪和從犯,能算作合謀。


    等等……


    記錄文字之時她察覺到些許不對,她邊寫邊問道:“是你叫這幾個人出的酒肆?”


    程大虎點頭,“是……我當時氣昏了頭,所以讓兄弟們幫我一起教訓程小溪。”


    “程小溪?”


    沒想到還能牽扯出這個人,言淡回憶了程小溪的身量與麵前程大虎相差不多,她冷笑一聲,“程小溪與你年歲個頭都相當,你既然氣昏了頭,自己教訓他便是,怎麽還要回酒肆叫上那幾人。”


    她頓了頓,語氣嘲諷,“該不會是你不敢吧?所以借著叫兄弟的名義回了酒肆,就是想避開程小溪,不想產生衝突……你這個懦夫,隻敢殘害一個柔弱女子。”


    “你真的認為殺人無罪麽?還是你想將此事的責任推脫給你的堂兄?”


    “不!就是無罪!就是無罪!大路哥說得是對的!”程大虎猛然站起身,又被左右捕快壓製在凳子上,他拚命掙紮,“那對奸夫淫婦!這都是她應得的!是她的應有的懲罰!”


    他不斷重複著‘懲罰’二字,仿佛想說服眾人一般。


    “看來你也察覺到了其中的問題,不過心中想將責任推在其他人身上,便說服自己相信了吧……”言淡並不懼怕此人的瘋魔,她起身走到側旁,居高臨下打量著被按壓在凳子上的男人,“你果然是個懦夫。”


    “還有……”


    言淡並沒有等他反駁,字字句句說得更加清晰,“田秋杏那日找到程小溪,隻是怕他影響到了其他人的名聲,這才還錢給他,並非與他有情。”


    “你如此折磨死者,正是因為她刺痛了你吧!”


    她直視程大虎的眼睛,看他雙眼猩紅漲滿了血絲,才又道:“你覺得她瞧不上你,就如同周圍其他人的態度一般……將積累的怨氣全部發泄在其身上,用殘忍手段殺害了田秋杏,心中又為自己找到了無罪的借口。”


    “畢竟是田秋杏有錯在先,無罪之事也是程大路告知與你,即使有罪也是程大路欺騙了你,你永遠是最無辜的,可以躲在其他人的身後,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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