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崔雲曦怔愣了少頃,方才慢慢緩過神來。


    抬頭看看外麵的天空,已有些擦黑。


    低頭看看時間,已經6點鍾了,距離約定的時間8點比較緊迫了,得盡快出門了。


    子強仍未歸,這些日子他每天早出晚歸,崔雲曦明白他身上所背負的壓力。


    他要負擔他們兩個人的開支,包括自己受傷後的各項醫療費用,以及他們二人的吃喝用度。


    而且,子強知道自己的心願,就是幫簡寧的眼睛恢複光明,這需要一筆錢,子強一直在幫忙籌錢。


    哎!我這段時間受傷養傷,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幫不了子強,他要賺錢,又要照顧我,還要幫我躲避紮坤的追殺,也真是難為他了。


    都是我拖累了他,這些年我一直拖累他,他替我分擔了很多很多。


    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我也不會再讓自己受傷,因為以後的日子不再隻是我一個人,還有簡寧和外公,他們是我的家人,我要守護好家人,就得先保護好自己。


    所以,我更加不能讓自己受傷,因為我肩負著守護家人的責任,也不會再拖累子強了!


    想我生來便無父無母,後來遇到簡寧和外公,並有幸將與他們成為一家人,從此以後,我不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了,還有我的好兄弟宋子強,這一生,也算值了!


    他期待著美好的未來,心中凝聚了無限力量,傷痛似乎也在這一刻消散了。


    他快速換了身衣裳,刮胡子洗臉整理好發型,把自己稍微捯飭捯飭,一掃前些日子的頹廢邋遢。


    看著鏡中的自己,雖說臉色還顯蒼白,體力還有些不支,但比起養傷期間的胡子拉碴、頭發淩亂、萎靡不振已恢複了些神采。


    雖說簡寧看不到,但她極其敏感,不能讓她感覺出自己受過重傷,免得她擔心。因此,得精精神神地去見她。


    走出小木屋,這裏是他從未來過的未知的陌生地方,燦爛的晚霞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灑下斑駁陸離的光影。


    他揉了揉眼睛,臥床一月有餘,乍出來外麵竟很不適應,得虧不是正午時分的刺眼陽光,否則勢必會刺得雙眼睜不開。


    待適應了外麵的光線,他睜大眼睛放眼望去,刹那間,他傻眼了!


    眼前到處是蔥鬱茂密的樹林,看不到前行的道路。


    他又向身後左右環顧一圈,依舊是枝繁葉茂的高大樹木。身後的這座小木屋倒像是遺落森林深處的一顆璀璨明珠。


    這木屋由粗糙卻堅實的原木搭建而成,歲月在其表麵刻下了深淺不一的痕跡,透露出一種質樸而堅韌的氣息。


    屋頂覆蓋著厚厚的青苔與幾片落葉,與周圍環境和諧共生,仿佛是從這片森林中自然生長出來的一部分。


    小木屋溫馨神秘,卻也顯得孤寂寥落,崔雲曦莫名有些心酸,他忽地感覺:湮沒於茫茫林海中的這座小木屋,仿佛獨自漂泊在浩瀚大海中的一葉孤帆,獨寂又渺小。


    如果不是傷重養傷、躲避追殺,這裏倒不失為一個避世桃源般的存在,更是心靈得以棲息的港灣。在這裏,興許可以暫時忘卻塵世的煩惱與喧囂,讓心靈得到真正的放鬆與淨化。


    也不知子強這小子是怎麽找到這樣一處好地方的?


    不過,現下卻不是流連這個好地方的時候,我得盡快走出這片森林,打到車,還不曉得這裏離市區有多遠,赴女生的約會可不能遲到啊!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這間小木屋,心想:擇日帶簡寧來這裏瞧瞧,她定然會喜歡的。


    帶著美滋滋的心情,他邁開步伐轉瞬湮沒在這成片的樹林之間。


    當他輾轉趕到醬子畫室的時候,剛剛好8點整。


    他有些疲累,後背的傷口有些疼痛,身體其他部位也略感不適。畢竟大傷未愈,光走出那片樹林就耗費了他很多體力,直到坐上車才能稍微得到休憩,心裏麵還記掛著夜間出行的簡寧。


    到達醬子畫室門口,透過玻璃窗,他看到裏麵已經亮起了燈,燈光很是昏暗。看來簡寧已經到了。


    可能她今天打電話給我時,已經在這裏了?難道她今天在這裏創作畫作?難道畫展的事已塵埃落定,她創作出了佳作,叫我來欣賞她的成果?


    可她為何把燈開得如此昏暗?現在天已經黑下來了呀。他正納悶,恍然想起對簡寧來說,光亮與昏暗是沒有區別的。


    想到這個問題,他的心揪著疼了一下。


    背部的傷痛又蔓延開來,他皺了皺眉頭,深吸一口氣,朝著門口走來。


    走至門前,抬手輕叩了三下門,裏麵沒有聲響。他又叩了三下,豎起耳朵貼緊在門上聆聽,依然沒有回聲。


    他試著輕推大門,門推開了,裏麵沒有上鎖。


    他走進去,屋內靜悄悄的,燈光昏幽幽的。一路往裏走並未看見簡寧的身影,地上雜七雜八散落著一些畫紙、畫筆等物品,看上去一片雜亂無章。


    崔雲曦越往裏走越感覺不對勁,眼前的景象哪像是有喜事的樣子,倒像是發生了天塌的大事。


    是的,他的天很快就塌了!


    他走到屋子盡頭拐進一間小屋子,“簡寧”,他一邊輕聲呼喚,一邊走進這間小屋子。


    腳步剛踏進小屋子,崔雲曦立刻頓住了腳,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簡寧站在屋子盡頭的一麵白牆前,她穿著一條長及腳踝的純白色連衣裙,黑色長發垂落下來,她背對著他,麵牆而立。


    崔雲曦嚇一跳,這樣幽暗的燈光下,她這樣一身裝扮,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裏,這是……這是演的哪一出呢?


    畫室外麵,王明德和尹哲峻早已準備就緒,隨時出動。


    自王明德把槍弄“丟”以後,他也是整日裏惶惶不安的。他每天都守在簡寧家門口,希望能早點看到她行動。


    可是守了一個多星期,都毫無動靜,簡寧甚至連家門都沒邁出過。再拖延下去,丟槍一事唯恐泄漏。


    他正盤算著先把槍取回來再另做打算,就眼見著簡寧家的大門打開了,簡寧現身於門口。


    她從家裏走出來,胸前抱著個布袋子,抱得緊緊的,神色有些慌張,王明德推斷那布袋子裏裝的可能就是自己的槍。


    王明德遠遠地跟著她,並給尹哲峻打去了電話。


    他倆一早商定好,一旦簡寧采取行動,尹哲峻便緊急趕來支援王明德,而平時行動則以王明德為主。


    畢竟尹哲峻現在的身份還是個“已死”之軀,行動頻繁怕他暴露。


    因此,他倆的配合方式是:王明德在明,尹哲峻在暗;王明德為主,尹哲峻為輔。


    當王明德需要支援又無需尹哲峻拋頭露麵時,他就會頂上。


    原則就是,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讓尹哲峻暴露,畢竟現在還不到揭露真相的時候。


    現在已經傍晚7點多鍾,天眼看全黑了,簡寧選擇這個時間出門,難道她不知道黑天出門對盲人來說會增加危險性嗎?王明德不得不擔心簡寧。


    他一路跟著她,心道:就當作對她隨時隨地地保護吧。


    一路走走停停,不遠的一段路程,走了大約四十分鍾,隻因簡寧的速度太慢,在七點四十分左右眼看著簡寧走進一所小房子裏。


    王明德加緊幾步來到房子跟前,他四處看看,這所房子並沒什麽特別之處,門前豎著一塊原木的牌子,上麵雕刻著“醬子畫室”四個字,倒襯得這房子有那麽點藝術氣息。


    難道簡寧約了崔雲曦來這裏?為什麽會到這兒來?又或者是我搞錯了?她根本不是約了崔雲曦?隻是她自己出趟門而已?那我要不要通知尹哲峻不必趕過來了?


    躊躇之間,他繞著這所房子轉了一圈,猛然醒悟:這裏幽靜隱蔽,過往人流車輛不多,簡寧還真是會挑地方。


    他敢斷定:簡寧十之八九是約了崔雲曦,她抱著的那個布袋裏,裝的就是自己的槍。


    知道了明確地址,王明德立刻聯係尹哲峻,把方位告知了他。


    一邊講著電話,尹哲峻一邊匆忙出門了。


    掛斷電話,王明德悄然躲在房子附近,耐心地等待著。


    等到8點鍾的時候,一輛出租車停在了門口,王明德立馬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輛出租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很快,車上下來一個男人,此人人高馬大,年紀輕輕,王明德明顯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


    出租車開走了,那男人在門口停留了片刻,然後回頭四下看了看,似乎很謹慎的模樣。


    王明德趕緊把頭縮回去,生怕被發現。冷靜下來一想,即便這人真是崔雲曦,我又心虛個什麽?他根本沒見過我呀。


    他又把頭伸出來,剛好在那男人回眸的一瞬間,王明德看清了他的真麵目,此人果真是崔雲曦無疑了。


    魚兒終於要上鉤了,多年的撒網誘捕,今天終於要收網捕獲了,王明德竟激動地心“咚咚”直跳。


    破了這麽多年案子,從未像今日這般歡欣鼓舞過。


    正高興間,眼角餘光瞥見尹哲峻正朝這個方向走來,王明德大駭,立馬撥通他電話,通知他先不要過來。


    緊要關頭,尹哲峻千萬別被崔雲曦發現,而導致功虧一簣啊!


    待崔雲曦走進醬子畫室後,尹哲峻才快速趕過來,與王明德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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