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完吳大哥和吳大媽的後事,把可可安排妥善後,吳家的事算是畫上了句號。


    崔雲曦卻感覺心裏空蕩蕩的,並感到深深的孤單和無助。


    吳家母子的結局,令他心靈備受打擊!


    經曆了諸多艱難困苦的吳大哥和吳大媽,在生活的一次次磨礪中,沒有被現實打敗,最終卻敗給了命運。


    命運待他們是如此的不公!


    世界給他們以痛,他們仍溫柔相待這個世界。


    他們努力活著,他們從善以待,他們以德報怨,他們不曾辜負任何一個人……


    然而,他們的結局卻如此淒慘!


    這樣的現實,令崔雲曦對這個世界充滿迷茫!


    所謂的“善惡終有報,天道有輪回”,真的是這樣的嗎?


    好人需經曆九九八十一難才能成佛;而壞人隻需要放下屠刀。


    生活把善的人逼到無路可退,而那些犯下惡行的人卻過得滋潤。


    就如吳大哥和吳大媽,這對樸實善良的母子,卻不得善終;


    而鄭澤中和明昊,這些壞事做盡的惡人,卻依然逍遙法外,活得快活。


    究竟“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真的嗎?那為何好人得不到好報?惡人的報應卻遲遲不到?


    他好迷惘!


    他想去向警察舉報鄭明二人,他手上有他們犯罪的證據,這些證據足以將他們繩之以法,讓他們受到法律的製裁。


    可是如此的話,自己也難逃法網。


    正如鄭澤中所說:“大家同坐一條船,誰也逃脫不了幹係;大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可自己還有未完的心願,和惦念不舍的人。


    現實的殘酷讓崔雲曦心灰意冷!他仿佛看透了所有,一下子失去了目標和鬥誌,他變得消沉、沮喪!


    他也感覺到累,很累很累!身累,心累!


    他突然好想見到簡寧,對她充滿了濃濃的思念。


    前些日子忙於賺錢,這段日子又被諸事纏身,他已經許久未見過她了,也未曾有過她的消息。


    此刻,他恨不得立刻飛到她麵前!


    隻有見到她,跟她在一起,才能讓他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平靜下來,才能讓他感覺到這個世界還有溫度。


    哪怕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隻是靜靜地呆著。


    於是,他馬上去找了簡寧。


    他出現的那一刻,簡寧也倍感激動。


    許久未見,一向淡然如菊的她,竟喜不自持。


    “那個……你……”簡寧急於與他交流,卻由於激動,有些語無倫次。


    他沒作聲,卻情難自控地一把將她抱在懷裏,抱得緊緊的。


    這一刻,他才感覺心裏踏實了一些。


    簡寧愣住了,乍著兩隻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他抱得很緊,她被箍得有些透不過氣,但她一點兒也不想掙脫開他的懷抱,因為她感覺到他的身體在搖晃,仿佛失去她的支撐,他就會轟然倒地。


    她的心一疼,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


    手指觸摸到他的身體,驚覺他瘦了。


    雖然看不到他的人、他的臉,但是觸覺能讓她獲得感知:他不僅僅是人消瘦了,而且精神狀態不佳。


    這樣的狀態,再聯想到這段日子他的銷聲匿跡,簡寧的憂慮有越加深了。


    “你生病了嗎?還是出什麽事了?”她擔憂地問。


    他不吱聲,依然緊緊地擁住她,下巴抵在她頭頂,搖了搖頭。


    簡寧從他懷裏掙脫出來,他腳底一晃差點跌下去。


    簡寧大駭,馬上伸手扶住了他。


    待他站穩後,簡寧右手摸索著摸上他的額頭。


    額頭溫度正常,沒有發燒,她的心稍稍放寬了些。


    她又抬起左手,兩手手指遊移至他眉間,他雙眉之間皺起了一道褶皺,她用指肚輕輕撫平他眉間的褶皺。


    她雙手手指順著眉間向下移動,手指觸摸到他濃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他的唇有些幹燥,唇邊長出硬硬的胡茬。


    她的心一顫,腦海裏全是這個男人,充滿滄桑與疲憊的模樣。


    她顫抖著手又摸到他的雙頰,他的雙頰深陷下去,比以前清瘦了不少。


    “到底出什麽事了?你怎麽不說話呢?這些日子你在忙些什麽?”


    腦海中已浮現一連串不好的想法。


    她聽外公提起過,有關崔雲曦向他開口借錢的事,難道他債台高築?


    又或者他得了絕症?時日不多?


    “呸!呸!呸!”簡寧立即在心中默念三聲,以驅除這不吉利的想法。


    崔雲曦瞧著她為自己擔憂,那是發自心底的,他心下十分感動。


    他用手指攏著她的鬢發,戀戀不舍地凝望著她,開口說道:“沒什麽事!隻是最近有點兒累。”


    她差一點兒哭出來,這磁性低沉的嗓音,是多麽的熟悉,仿佛許久沒聽過了。


    但這熟悉的聲音中,又夾帶著一絲絲陌生,那是疲憊而滄桑的聲音。


    崔雲曦見簡寧憂慮的臉上現出一絲驚喜,驚喜過後,是更加憂慮的神情。


    他知道,簡寧是很想看到自己,很想看到這個世界。


    她的憂慮中除了是為自己擔心,還有就是近在眼前,摸的著卻看不到的焦心。


    這種睜眼瞎的滋味太叫人難受了!


    他深深地凝望著簡寧的眼睛,那雙雖然空洞但依然清澈的眼睛。


    簡寧,我該怎麽做,才能幫你達成心願?


    治好你的眼睛,讓你重見光明,是你的心願,也是我的心願。


    我早就發過誓,隻要你的眼睛有一絲絲希望,我也一定要讓你恢複光明,重新看見這個世界!


    但是,我太沒用了!連五十萬的手術費都拿不出來。這筆費用湊得這麽吃力,仍遠遠不夠。


    他恨自己不是富豪,恨自己一貧如洗。曾經這些他所不屑的,此時他卻遺憾自己不曾擁有。


    孑然一身時,他從未把這些金錢物質放在眼裏,反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恣意而活就是。


    心有所屬之後,想給她更好的、想為她治病,才發現,金錢的重要!


    此時的他,更覺自己配不上她,強烈的自卑感充斥著他的內心。


    給不了她未來,卻連短暫的幸福都給不了,哪怕隻是為她治好眼睛,都這麽的艱難!


    他覺得自己好沒用!


    心裏真的好難過,就像被沉重的石頭壓著,透不過氣來。感覺每件事都像是和他過不去,無論怎樣嚐試、努力、掙紮,都好像無法擺脫這種困境。


    前些天,就在他為吳家母子的身後事操勞奔波時,他接到了羅璟仁醫生的電話。


    電話裏,羅醫生告訴他,簡寧的眼睛到了最佳手術時間,過了這個時間節點,就失去手術的機會了。


    這給了崔雲曦莫大的壓力!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嚐試著問羅醫生:可不可以先交一部分手術費,剩下的過後結清?


    得到羅醫生的回複是:醫院沒有這樣的先例,不過他倒是可以幫忙問問。


    雖然羅醫生答應幫忙詢問,但是他知道,手術費不好拖欠,手術結束後也得結清,不好讓羅醫生難做。


    那麽,最佳的做法就是盡快湊齊五十萬。


    然而想在短期內湊夠這筆錢談何容易?除非從操舊業。職業殺手,錢來得快且多。


    可是他不願再拿槍,不願再讓自己的雙手沾染鮮血,不願將來自己在簡寧麵前,連抬頭挺胸都不能夠!


    糾結、沮喪、灰心、失望,化作聲聲哀歎。


    簡寧看不到他的臉,但聽到他的聲聲歎息,盡管他的聲音很低、很輕,她依然聽的到,她的耳力是很靈敏的。


    他的歎息聲中充滿著疲憊感和無力感,這都說明現在的他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中不能自拔。


    可是他不肯跟自己說,也不肯讓自己為他分擔,她眼睛又不中用,她除了幹著急,就隻有幹著急。


    他不說,或許是出於男人的擔當,或許是他早已習慣了凡事獨自承擔,那麽就不必再追問下去了,待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或許等到難題解決以後,或許等到他心情好些的時候。


    “我幫你按摩吧。”不能為他排憂解難,至少可以給他些許的安慰。


    “按摩?”他略感驚訝。


    “對呀。我最近在研究盲人按摩手法,很舒服的,能夠緩解疲勞和緊張。怎麽樣?讓我先拿你來試試手?”


    雖然說這番話時她麵帶笑容,但崔雲曦看得出來,那笑容很牽強,笑中藏苦。


    崔雲曦很心酸,“盲人按摩”這四個字反複蹂躪著他已沉重不堪的心!


    簡寧拉著他的手,拉著他走到床邊,讓他躺上床。


    她回轉身,熟練地打開了音樂,舒緩的音樂緩緩流出,讓人身心也變得舒適了。


    稍稍遲疑了少頃,她把手放在他的身體上。


    她的手一觸碰到他的身體,被觸碰的地方肌肉就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她感受到了他的緊張,會心地輕輕一笑,雙手便在他身上遊動起來。


    起初,崔雲曦感到緊張,畢竟,她的手觸摸著自己肌膚。


    但是,她用溫暖的手掌輕輕撫摸他僵硬的肌肉,細膩地感知著他的每一寸肌膚,輕輕敲打他堆積的疲勞,用默默的關懷給予他美好的舒適感受。


    這種接觸方式不僅僅是身體的享受,更是對心靈的滋養,讓他的身體和心靈得到了放鬆與愈合。


    她的手法猶如一隻溫暖而有力的小鳥,在他肌膚上輕柔地飛舞,雖然手法還略感生疏,但是在按摩過程中,通過經絡按摩和推拿的技法,促進血液循環,活絡經絡,逐漸打開整個身體的舒適感。


    身體的緊張和疲勞得到緩解,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讓他從疲憊和不適中得到解脫。


    崔雲曦慢慢地放鬆下來,大腦也跟著慢慢地放空,整個身體感覺輕飄飄的。


    在舒適與放鬆中,伴隨著輕柔的音樂聲,他有些昏昏欲睡。


    此刻,簡寧的手按到了他的脖頸處,手指又觸碰到那個軟乎乎的小肉疙瘩——他後脖頸的傷疤。


    “疼嗎?”她溫柔地問。


    原本兩眼將要合上的崔雲曦,聽到她的問話,起初還有點犯懵,後來感受到她的手在撫摸著自己後脖頸的那個傷疤,便知她所指就是這個。


    “早就不疼了。”昏昏欲睡的他一下子精神抖擻了。


    “我是問當時擦傷的時候疼不疼?”


    “不太疼,就擦傷一點皮肉而已。”他以輕鬆的語氣回答她。


    她就像沒聽見,沒有吱聲,依然用手摩挲著那個傷疤,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崔雲曦猜不透她在想什麽?也想不明為何她對自己後脖頸的這個小小傷疤一直念茲在茲?


    難道預示著這個傷疤的由來將被揭曉?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將暴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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