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則中話未說完,已被崔雲曦用手勒住了脖子,他頓時呼吸困難。


    “逆子,你……你想造反嗎?”他吃力地從牙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來。


    崔雲曦並不理會他,也沒有手軟。他發指眥裂,手上繼續使力,手指骨節都泛起了白。


    鄭則中臉紅脖子粗,已然無法呼吸。他本能地想要掙紮,然而快要窒息的他,身體已經虛脫,他隻是乍著雙手,卻無力掙紮和反抗。


    “你……你……你……想……弑父……嗎?”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後,腦袋耷拉下來。


    “你也配提‘父親’這兩個字?”崔雲曦咬牙切齒地說。“我讓你不要打她的主意,你偏偏不信邪,今天我就殺了你!


    反正我手上已有多條人命,不在乎多你一條!”崔雲曦恨極厭極,已喪失理智。


    鄭則中徹底失去了抵抗能力,一切聽天由命。


    “崔雲曦,快鬆手!”


    崔雲曦正鉚足力氣要將鄭則中脖子扭斷,此時,大門“咣當”一聲被人從外麵踹開,呼啦啦衝進來十幾個黑衣男人,個個魁梧威猛。緊接著,十幾把槍齊刷刷對準了他。


    衝在最前麵的領頭人正是明昊。


    崔雲曦麵不改色心不跳,眼睛都不斜一下,手上仍不鬆動。


    “崔雲曦,你再不鬆手,就把你打成馬蜂窩!”明昊衝著他嚷嚷道。


    “好,今天我就跟他同歸於盡!”


    他繼續加力,鄭則中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心裏暗罵明昊死蠢。


    “明昊啊明昊,你簡直蠢到家了!這個時候不想想辦法慢慢瓦解他,反而直接刺激他,那真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憑崔雲曦的能耐和意誌力,他也會在臨死前掐斷我的脖子。他死了不礙事,可老子也得跟著一命嗚呼了!”


    “崔雲曦,今晚你死在這兒容易,打死你如同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但是那個瞎眼女孩兒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你忍心丟下她不管嗎?”


    “謝天謝地!”鄭則中暗自鬆了口氣。“關鍵時刻,明昊總算是聰明了一把,懂得抓住對方致命弱點,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蒼天啊!大地啊!感謝讓明昊在關鍵時刻能夠腦袋開竅,難得聰明,總算是辦對了一件事!”


    鄭則中甚至留下了感動的淚水!這下應該有救了!


    果然,明昊的話令崔雲曦精神恍惚了,眼神也淒迷了,手上的力氣在一點兒一點兒地鬆懈。


    鄭則中終於能喘上口氣來了。他像一個在沙漠裏遊走了許久的孤者,無食無水的情況下,還迷失了方向。


    如此遊蕩了數天之後,消耗掉最後一絲體力和意誌力,在山窮水盡的時候,本以為必死無疑了,眼前卻突然現出一片水源,那種絕處逢生、大起大落的心情誰懂啊?


    老狐狸自然不會流露出內心的竊喜。他表現得異常悲哀,感同身受著崔雲曦的傷痛。他用稍稍恢複的一點兒體力,費勁地對他說:


    “今日你殺了我,你也走不出這裏,兩敗俱傷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即便你甘死如飴,但那個可憐的女孩兒你不管了嗎?你忍心讓她一輩子生活在黑暗之中?她還是個花季少女啊!”


    崔雲曦沉默不語,但他明顯地動容了。


    鄭則中抓準時機繼續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雲曦啊,你我父子一場、緣分一場,殺我,你問問你自己:你真的下得了手?就算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就算我對你跋扈霸道了些,但我好歹對你也有養育之恩啊!難道你不念及一絲情份?”


    崔雲曦鬆開了手,鄭則中捂著脖子大口地喘氣。他的脖子上,留下一圈紅紅的印記。


    明昊見勢大手一揮,那十幾個彪形大漢呼啦啦衝上前,將崔雲曦圍了個水泄不通。


    “退下!”鄭則中用手摩挲著脖子,大聲喝令道。


    那十幾個大漢聽到指令,紛紛犯了難,他們退也不是,攻也不是。


    他們看看鄭則中,又看看明昊,不知道應當聽誰的命令。


    鄭則中一瞧,頓時怒火中燒,心道:“好你個明昊,這是要謀權篡位?”


    “怎麽?我的話不好使?”鄭則中將這十幾個人環視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明昊身上。


    明昊憤憤不平,遲疑片刻,衝著那十幾個人隨意地把手一揮,那十幾個黑衣人收到指令,這才紛紛散去。


    崔雲曦意味深長地看著鄭則中,眼神複雜。


    對這個所謂的父親,他真的是情感難言。


    恨他,是毋庸置疑的!


    他總是逼迫自己做惡事,一旦不從,他會使盡手段逼自己就範,不惜犧牲和傷害無辜的人!


    他毀掉自己一生!


    若不是他拿宋子強的生命逼迫自己做了一名職業殺手,又怎會在遇到愛情時畏首畏尾?


    哪怕給不了她榮華富貴,但是自己可以給她一顆完整的心,可以給她全部,甚至生命。


    他全心全意地愛她,拚盡全力守護她,願用自己的一生嗬護她,給予她幸福與安康。


    為了她,他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然而,即便能給她所有,卻給不了她未來!


    在她麵前,除了自卑和怯懦,他變得一無所有!


    這一切,都是拜鄭則中所賜!


    他恨他!恨之入骨!


    但,他畢竟把自己養大。雖然他對自己從未安過好心,雖然他不配稱為人父,但百善之首孝為先,養育之恩大過天。他又怎下得了手殺他?


    正所謂“人毒不堪親”,殺了他,豈不禽獸不如?


    一番糾結後,他放棄了,咬咬牙,片字不留,轉身就走。


    他走得灑脫,不帶一絲猶疑。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他的腳步。


    走著走著,他的目光轉向其中的一個黑衣人。


    那人見他看向自己,微微垂下了眼瞼。


    他稍作停頓,一步一步走向那人。在幾乎與他臉貼臉時,他止住腳步,目光逼視著他。


    那人低垂著眼睛,始終不敢與他對視,幾秒鍾後,被他灼灼眼光逼迫,那人連連往後退卻。


    崔雲曦嘴角輕斜,“哼哼”兩聲譏笑,然後隻字不發,昂頭離去。


    這個被他逼視得節節後退的黑衣男人,正是昨晚駕駛著摩托車襲擊他和簡寧的人!


    雖然昨晚那人從頭到腳蒙得嚴實,頭上戴著頭盔,手上戴著黑皮手套,沒有一絲肌膚的裸露,但他的身形、動作他記憶深刻。


    在剛剛那群黑衣人舉槍圍攻他的時候,他就一眼認出了此人。


    一路目視著崔雲曦的身影消失後,明昊不屑地把嘴一撇,喃喃自語道:“也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懦夫罷了!”


    “你懂個屁!”鄭則中衝他啐口唾沫,對他吆喝道。


    然後他繼續出神地望著崔雲曦離去的方向,頗有感觸地說:“他是顧念那僅存的一點點恩情,還有他未完成的事宜。”


    他像是說給明昊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但倘若再如此消耗下去,恐怕那一點點僅存的微薄恩情也終將消失殆盡……”


    他突然收回目光,犀利地盯緊明昊,麵上露出鄙薄的神情。


    “你怎把他想得跟你一樣貪生怕死?他若怕死,今日這一遭他就不會來!隻是他太重感情。


    重情重義是他的優點,但也是他的軟肋。隻怕有一天,終會為情所累……”


    “夠了!”明昊大喊一聲,打斷了鄭則中的話語。


    鄭則中驚呆了,定睛看著他。


    但見明昊雙手攥拳,身體顫抖,額頭上青筋爆突,怒目切齒地說:“崔雲曦,崔雲曦,他一天到晚忤逆你,你卻總是把他看得高高在上,打心眼兒裏讚賞他!


    而我,為你盡心盡力,你卻從不把我放在眼裏,把我當狗一樣使喚來使喚去。我他媽的受夠了!”


    “你要造反嗎?”鄭則中勃然大怒,指著明昊質問他。


    “對!我就是要造反!”明昊反唇相稽。“崔雲曦他是假造反,而我,今日就是要真造反!


    你們聽著,父親年事已高,昏聵糊塗,已無法主持大局,從今日起退位讓賢。從今往後,中豪集團大小事務皆聽命於我明昊一人!”


    說著,他大手一揮,那十幾個彪形大漢呼啦一聲圍上來,將鄭則中密密實實地困在中央。


    “你……你……你個逆子!”鄭則中指著明昊,氣急敗壞。


    他直覺胸口處氣血翻湧,眼前冒著金星,突然一陣眩暈,癱倒在地。


    明昊走近前,睜眼瞧著被裏外兩層人群圍困住、氣癱在地的鄭則中,一臉的得意相。


    鄭則中憤怒地指向明昊的手指抑製不住地抖動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明昊的臉上卻帶著得意的神情,眼神中透著勝利者的傲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挺直身板,揚著高傲的頭顱,以勝利者的姿態俯瞰著鄭則中。


    千防萬防,竟沒防住身邊的奸佞小人!鄭則中悔恨交加,不由得老淚縱橫!


    他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銳利,透著深深的疲憊;他的力量仿佛被悉數抽幹,隻剩下殘喘的氣息。


    這將他團團圍困住的人群,曾經他可以輕易地調動,如今卻隻聽從於明昊一人的命令。


    看來今日這一切他早已在暗中謀劃好,籌謀著將自己取而代之。


    怪隻怪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末了落下個養虎為患。


    他的身體在顫抖著,他的心中充滿了絕望,他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他垂下了一向桀驁的眼眸,低下了他高昂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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