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之神?”


    當黑七十九回過頭,望著匍匐一地,高呼不已的眾多移民,臉上出現了片刻茫然的情緒。


    似乎他從未想過,竟然會在此時此刻聽到這些移民們對著楊越發出這樣劇烈的呼喊。


    “七十九哥哥,那個那個……是……”


    這時,一直躲在戰犬少年和自家哥哥林零後麵的小女孩林一,突然從人群後方躥了出來,朝著黑七十九問道。


    “這……”黑七十九麵對小女孩林一的問題,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盡管在他心裏很多時候,老板已經與真正的神隻無異。


    畢竟是內心深處的想法,並沒有對人言。


    一直以來在希望綠洲的這些戰犬少年,對於楊越也有著極為複雜的心理。


    他們將楊越當成了心中的偶像,替代了曾經不死王的位置。應該說,是一個遠超不死王的位置,已經成為了他們這些人心中的信仰與行動的動力。


    之所以會這麽說,其實原因與前麵的這些移民們類似,在一個沒有法律和道德秩序的時代,所有人的內心都是一片荒蕪。


    絕望,惡劣,痛苦,掙紮……哪怕是戰犬少年這樣在等級劃分上已經算是不錯的人群,可他們從小的經曆,並不比那些最底層連人和牲畜牛馬都算不上的移民們好到哪裏去。


    甚至可以說,哪怕就是躲藏在要塞裏稱王稱霸的不死王,或者其他行政營地裏的一些領袖們和異能者們,他們活的也一樣是渾渾噩噩,根本沒有人生的希望和目標。


    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而是一整個末日世界所有人類麵對的問題。


    生存與毀滅時刻是壓在所有人頭頂的一塊大石,沒有人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會遭遇什麽樣的意外,又如何淒慘艱難的死去。


    甚至於太過困難和艱苦的生活,已經讓許多人徹底的放棄和麻醉自我,完全不會考慮其他更多的東西。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其實人都是愚昧的。


    宗教,鬼神,鬼魅,傳說,神話,誌怪這些東西,在人類之間是相當容易流傳開來的。


    而且可以說,比起曾經人類建造的那些航天飛船,航空母艦,核彈,洲際導彈等等先進得幾乎不好用語言描述的高端武器,以及人類文明在毀滅前取得的燦爛成果。


    這些相對來說完完全全是封建迷信的東西,反而更能大行其道。


    人類對於自己能夠一知半解的東西更能夠加工和想象,對於完全超出自己理解和認知之外的,反而沒有了可以想象的空間。


    下意識的要麽將這些東西摒棄掉,要麽又通過迷信、神話或者其他東西,給這個套上了另外一層色彩。


    這就是這個時代人類對於很多事物的認知。


    這種認知,哪怕是生活在過去時代的趙傳宏這樣的人,在經曆了末日災變之後,有些東西即便不敢完全相信,但也沒辦法否認。


    神秘和不可確信的色彩,一直會縈繞在人們的心中。


    楊越在眾多戰犬少年心中就是這麽一個,似乎是虛幻但又真實的形象。


    虛幻在於,那種強大的力量,完全超出了認知的範疇,是真正與神靈一般擁有的力量。


    真實自然是因為,當擁有這種力量的人會出現在你的麵前,對於你的所求有響應,甚至會主動幫忙為你解決一些麻煩。


    再加上過去他們是出於楊越敵對一方,被楊越給俘虜之後又活了下來,還給予了一些重任,這種感覺已經算是一種皈依。


    虔誠且熱烈。


    即便是以黑七十九這樣內心其實對很多事情都不以為然的性格,在真正麵對楊越的時候,內心的期待感和戰栗感以及榮耀感,全部都會一股腦的湧了上來。


    以至於,這時候的黑七十九,麵對林一這個小女孩的問題,他竟不知該如何真正回答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那是老板,但……他確實也可以稱作是自然之神。


    黑七十九心底默默地有了這麽一個答案。


    對於這些移民們的癡愚,黑七十九也不多說其他,僅僅隻是在他們呼喊了一陣之後,開始驅趕著這些人,要讓他們開始新的工作。


    對於楊越給予這些人的處罰,黑七十九是覺得太輕。


    這些移民方才的行動現在黑七十九自然是看得出來,是受到了之前那個麵容枯槁的老嫗,以及躲藏在人群裏的那個神情陰鷙的中年人,以及其他一些個別有用心之人的挑唆。


    這些人是帶著一定的宗教團體色彩的,或者是那些別有用心者也是抱有一定目的的。


    對於黑七十九這樣被不死王培養出來鎮壓下層的戰犬來說,這些並不難理解。


    在他以前被灌輸的知識裏,那就是人群之中總會有一部分不安分的家夥,他們會想方設法的鬧一些事出來,這樣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更多的利益。


    對於這些人過去不死王的處罰手段都是相當嚴酷和嚴峻的,幾乎不會留手。


    這次楊越雖然通過火龍草,將那幾個帶頭的給徹底解決,可在黑七十九看來,楊越所做的這一切,懲罰還是太低了。


    但他也沒有要自作主張的想法,尤其是在看到眾多移民將楊越視為“自然之神”後,不知為何,他心底其實也有類似的這樣一種想法。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跪伏了一地的移民們,在黑七十九與其他戰犬少年的驅趕帶領下,重新開始了忙碌。


    其實流民們的工作還是挺多的,除了要種植各種各樣新的魔植之外,還需要建造房屋、廁所,導引飲水,另外進行比如土豆地雷和一部分可用作食用魔植的收割。


    這些工作條條尾尾,都需要進行合理的人力分配和安排。


    在這些移民之中,那些負責修建房屋等工作的移民,對於在戈壁和綠洲邊界發生的事情還沒有什麽概念。


    但隨著時間推移,一部分人員往來,漸漸也得知了其中發生的經過。


    很多人對於這些其實全然不在意,雖然過去的那個“自然之神”的名頭,讓不少人都會對其將信將疑。


    可既然負責的神婆老嫗都那麽輕輕鬆鬆就掛掉了,那就足以說明這些事情其實並不能引起他們的警惕。


    況且,能夠尋找到現在這樣一個平靜祥和的生活環境,對於很多人來說是相當不容易的。


    隻要沒有來自於外界的一些特殊因素的影響,或者有人挑頭鬧起來,其實大多數人對於當前的環境,並沒有什麽不理想和不滿意的。


    對於很多人來說,他們在看向那些魔植的時候,眼神確實也發生了變化。


    就如同之前的那些移民一樣,他們有的人知道魔植的恐怖,但有的人對此全然沒有概念。


    現在卻有了身邊人被魔植殺死的案例在,以至於不少人心中起了忌憚之心。


    當然要說有多在意,其實也並沒有,在這樣一個末日世界裏,每天都充斥著死亡和絕望。


    很多時候僅僅隻是稍微緬懷了一下,很快就過去。


    況且,大多數人都知道被火龍草拒絕的那些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都是以前自然之神團體的忠實分子。


    這些人利用自然之神的名義,曾經是做過一些對其他人壓迫的事情。


    現在這些人被解決掉,拍手叫好的人也不在少數。


    而最最重要的一點是自然之神的這個名義,不少人已經和之前那些見過楊越的一樣,悄然將他與其掛鉤。


    畢竟一個能夠控製各種各樣魔植的人,能夠讓荒漠變為綠洲的人,絕對是稱得上為神靈。


    黑七十九以及其他諸多的戰犬少年,對於自然之神這個稱呼並沒有嚴加禁止,因為他們的心底某種意義上也是可以這麽認為。


    另外在希望綠洲,像趙傳宏和李誌忠這些人,他們對於這個稱呼並不以為然,再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宗教愚昧在現在的移民群體當中,隻說在這個末日世界的普通人當中,是廣泛存在的。


    堵不如疏。


    既然沒有辦法禁止,那不如讓事情的發展方向順著他們的心意去走,至少這還在一個可控的範圍。


    而且在趙傳宏和李誌忠這些人的眼裏,楊越與神又有何異?


    若是真的能夠跟隨信奉一個這樣的神靈,其實也是他們的幸運。


    也就在這樣一種氛圍下,關於自然之神在希望綠洲,或者是那些流離失所的外來移民僥幸來到了自然之神的領地,這一消息在移民群體中飛快的開始傳播起來。


    很多對於前路一片茫然的人,掙紮於絕望和奢望之間的人,在這個消息的刺激下,都燃起了對生活的火焰。


    人生太過痛苦,心靈尋求安慰。


    這是宗教能夠出現的本質。


    超過了未知,超過了想象。


    現在,在希望綠洲,卻不僅僅是一個現實的容身之所,而且還是心靈的寄托所在。


    而就在這種氛圍愈演愈烈的時候,一個消息再次讓整個希望綠洲之內的所有人,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環形湖邊緣,曾經的避難所北麵的後山。


    一株高大的仿佛災變前摩天大樓,不,應該是超越了此前人類建築巔峰的巨大樹木出現在眾人麵前。


    這棵巨大樹木占地也是極其廣大,底部的直徑達到一百多米,高度則達到了一千米。


    這棵大樹上麵掛滿了各種各樣魔植的種子,晶瑩透亮,琳琅滿目,仿佛一棵放大版本的聖誕樹。


    隻是這樹上的禮物,不是由聖誕老人贈送,而是楊越給予這個末日廢土之上,普通人的一份禮物。


    “老板的這條道路,你覺得真的可行嗎?”


    在這棵巨木下方的某個位置,李誌忠遠遠望著下方開始朝著巨木靠近的人群,眼神裏滿是憂慮之色。


    他已經得到了楊越傳輸的信息,可以跟普通人魔植共生,獲得支配魔植的能力。


    最初李誌忠收到這個消息是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在他看來原本的便攜式魔植種子,賜予普通人就已經可以說是一個突破。


    這樣的超凡力量,一個普通人獲得之後,直接就有了蛻變。


    楊越能夠將魔植種子少量給予一些特殊工作的群體,讓他們在日常工作裏更加便捷,這已經是一個十分驚人的舉動。


    畢竟,魔植的力量顯現出來,是相當恐怖駭人。


    像之前方茂獲得的魔植種子,在危機關頭,麵對大批量的蛇蟲進攻,直接反敗為勝。


    不但讓眾多的移民沒有受到傷害,反而使得那些蛇蟲全部交待在那裏。


    接二連三爆炸的櫻桃炸彈,還有最後的香蕉火箭炮,這種程度的火力打擊,已經給觀看到這一幕的人,造成了難以形容的震撼。


    這也是為什麽關於楊越是植物之神的說法,能夠很快傳播開的一個重要原因。


    隻有目睹過那種驚天動地的偉大力,方才會明白,這世間的強大力量能夠達到何等地步。


    原本在眾多移民之中不乏隱藏著的異能者,可在見識到魔植的超凡力量後全部都安安分分的。


    他們深刻的明白,他們需要麵對的是什麽樣的存在。


    李誌忠自然也是明白魔植的強大,正是因為理解這份強大,所以他對於楊越要將這份力量給予所有人感到憂慮。


    讓少數人能夠偶爾使用便攜式種子獲得魔植的力量,已經是一件極其難得的事情。


    但若是以後眾多的人都有這份力量,他確實沒辦法保證會發生什麽事情。


    心懷利刃,殺心自起。這句話絕不是說說而已。


    作為一個大管家,希望綠洲的各項事務管理者與統籌者,李誌忠深刻的明白,若是讓所有人都獲得這樣的力量,一定會加大管理的難度。


    在這個末日世界成長起來的人們,可不是災變前那些生活在和平世界可以比擬的。


    可以說災變前的人們完全是溫良恭儉讓,哪怕是一些惡徒,放在這個末日的世界,也完全不夠看。


    這些人原來很多都沒有力量,少部分獲得了異能,幾乎就是作威作福。


    李誌忠不敢想象,若是在這個世界,所有人都能夠獲得魔植的力量,哪怕僅僅是很微小的一部分,那產生的結果恐怕也是難以想象的。


    “給予普通人以超凡的力量,這樣的氣魄,是我所未曾想到的。這也是一條以前人類從未有過的道路。”


    站在李誌忠身旁的趙傳宏,這時望著遠方不斷聚攏過來的人群,幽幽感歎道。


    與李誌忠不同,他雖然年紀更大,但卻並沒有那種焦慮之色。


    趙傳宏眼神裏充滿了一種鬥誌昂揚的熱情。


    對於李誌忠所擔心和憂慮的問題,他其實是有過考慮的。


    有了較為強大的獲取力量的途徑,對於普通人來說,絕對是夢寐以求的。獲得這樣的力量,很多人可能都會不擇手段,同時獲得力量也會。使得很多人的暴力的一麵徹底展現出來。


    末日廢土上生活的人,沒有幾個是溫文爾雅的。很多時候他們選擇低頭蟄伏,隻是因為他們的力量不如別人。


    當他們擁有同樣的可抗衡力量,內心的暴力本質絕對是壓抑不住的。


    在這個災變之後的末日世界,本身絕大多數人就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又為了食物飲水等生存資源隨時隨地都處於競爭當中,一旦獲得了超越普通人的力量,絕對會引發很多惡劣的事情。


    隻是,在趙傳宏看來,其實這些都是小問題,不能因噎廢食。


    讓所有的人都獲得一份超越凡俗的力量,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壯舉和創舉,對於整個人類的意義不亞於過去時代的全民普及教育。


    僅僅隻是擔心暴力升級這個問題,就對於這份力量有所恐懼,那絕對是愚蠢的事情。


    相比起李誌忠所擔心的暴力升級問題,趙傳宏真正擔心的其實是魔植共生的安全性。


    他倒不是對於楊越的能力有所擔心,或者覺得楊越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企圖。其實以趙傳宏的目光之敏銳,已經看出了,即便沒有這些人,沒有這些移民者,沒有他和李誌忠,楊越一樣能夠依靠魔植逐漸走上超凡入聖的境界。


    隻不過缺少了這些人的幫助,楊越成長的時間可能相對慢一些,但憑借著魔植的特殊屬性,這個慢也慢不到哪裏去。


    可以說一直以來都是楊越在主動照顧遷就著所有人,希望給予人類一份希望。


    趙傳宏有所顧忌的是,魔植的共生體係如果不夠穩定,很可能會造成當前人類徹底的毀滅。


    從風險程度來說,這絕對是一個高風險的事情。


    可是現在,人類所麵對的不就是各種各樣高風險,乃至於徹底族群湮滅的存在。


    不管是越來越惡劣的生存環境,還是各種強大古怪的變異生物和恐怖怪物,甚至還有來自其他世界的各種生物種族。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人類真正已經已經到了生死存亡邊緣。


    當然普通人看不到這一點普通人依舊是沉浸在自己的生存,隻看得到麵前的利益。


    趙傳宏作為災變之後,存活到現在的老人,他是有抱負有決心的。


    同樣他也能看到人類世界存在的真正危機。


    所以可以說相比起魔植共生帶來的各種弊端,能夠讓全民擁有一份自己的超凡力量,這是絕對是一個值得去嚐試的事情。


    想要讓人類不再如現在這般蠅營狗苟的存活著,能夠具備改造自然世界的力量,能夠擁有與怪物抗衡的能力,這是一個絕好的選擇。


    由此可能引發的一些惡劣後果,與真正全人類未來的展望相比,確實是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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