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的姐姐,正經掌管這些東西的,我還沒有慌,他慌什麽?讓他別擔心,隻管放開手腳、張大了嘴巴問鹽使司衙門要鹽斤!」


    「我也是這麽對他說的,」,侍菊笑道:「這小子……雖然也不笨,但是就不如桑貴那般厚臉皮、豁得出去。」


    「難為他了!」,少筠搖頭:「若不是要保住阿貴這一麵大旗,其實換阿貴來做更加合適。」


    侍菊笑笑,隱隱的有些擔心。隨後她又轉身出了門,令竹園裏的嫲嫲守住園門,自己又關了門窗,才在少筠耳邊低語道:「小七帶話,除了鹽引的事,還有鬼六來的消息。」


    少筠眉毛一挑,渾然覺得寒毛都豎了起來。她定了定神:「都快大半年了!他怎麽說?」


    「你看!」,侍菊從懷中掏摸一張有些發黑的紙,遞給少筠:「這張紙裏頭畫的是誰?!」


    少筠展開一看,紙上墨跡有些暈染了,但大致還看得出一個頗為漂亮的女人模樣。少筠驚訝,抬頭來看侍菊:「這隱約是……我娘房裏的彩英啊!」


    侍菊冷哼一聲:「竹子知道怎麽來的?揚州府上南城邊的客雲來茶館兒,專做那窮人的生意,裏頭的掌櫃舊日怕是跑過私鹽的,竟是黑白通吃的主兒。四年前年後的一日,畫中這姑娘找到客雲來的掌櫃,把一封信交給了掌櫃的,又留下一錠十兩銀子,說是要借掌櫃的黑道兒把信寄出去,事成之後再付十兩銀子。」


    少筠捏緊了拳頭,一言不發。


    侍菊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有些有能耐大膽的灶戶也會通過這掌櫃的賣些私鹽,他不拘多少,來者不拒的收,這也是集腋成裘的意思。等量夠了,就賣給海上的海盜。因為這個途徑,人麵極廣,所以漸漸也有人托他傳信。彩英托的這封信,原先那掌櫃的也不放在心上。等送信的人回來了,大致說了收信人的情形,還奇怪這麽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怎麽認識那樣的江洋大盜,這位掌櫃才起了疑心。後來沒兩個月,小漁村的案子就出來了,揚州府上風聲鶴唳,這掌櫃的回想前後,不由得害怕,也不敢聲張,隻悄悄憑藉記憶把彩英的相貌繪出來,也是一樁保命的憑證。」


    彩英……少筠心中盤算,前後立馬聯繫了起來:「弘治十四年過年之後!那年我才掌管家業,桑貴換了兩萬引鹽回來,年後我就領著你們一同去了南京!」


    「讓人鑽了空子!」侍菊聲音也冷了:「可見樊清漪是早有預謀!如今可算是證據確鑿了!」


    少筠眼睛一眯,復又問道:「鬼六怎麽查到這兒的?查到這兒,那彩英樊清漪接頭的人也應該查明白了吧?」


    「鬼六大約是摸到了咱們究竟想要查些什麽了!」,侍菊接著說:「他是順藤摸瓜下來的。郝老四死後,官府以為漁村的首魁落網,便結案了,餘下的人自然就躲過去了。大約過了年餘,這夥子人就正經落草為寇,在海上走私鹽,可惜遇到程大都督閉關,這一兩年就都在兩淮兩浙出沒,專門打劫走私商船,黑吃黑的意思。早前鬼六也交過手了,知道這夥子人都是不要命的主兒,不敢多接觸。後來竹子託了這事兒,鬼六一麵放風說自己有鹽,一麵又露出消息說郝老四當年是被人陷害死的,前因後果,大約掰的一分不差,這夥子人這才漸漸露出馬蹄,跟鬼六接上頭。鬼六順藤摸瓜,才知道客雲來茶館兒的事。」


    少筠點頭,大致明白前後。


    樊清漪身世大約遠比眾人想像的複雜!南城邊上品流複雜的各色人等,最終都為她所用,了不得的本事。


    「如今想起來,隻覺得驚心動魄!」,侍菊嘆道:「你我還是閨閣姑娘,隻知道繡花製香抹胭脂的時候,這女人已經在南城裏頭紮根養出惡毒的花兒來!當初少原少爺那樣幹淨無辜的人,竟然被她挑唆的去了萬花樓,糊裏糊塗的糟蹋了一個黃花大閨女。然後蔡波、容娘子、梅子……這人怎麽就能狠毒到這份上!」


    少筠輕輕笑了一聲,轉而問道:「當初無辜受累的那名姑娘,是何身份來歷,你查到了麽?」


    侍菊嘆氣:「容娘子與這姑娘有過一麵之緣,一回來就惦記這事兒,找人悄悄打聽過了。那姑娘正正經經是個黃花大閨女,那日正好繅了一籃子的絲要出來給繡坊,回家的時候便晚了,遇著蔡波那鬼迷心竅的,就……這件事情之後,那姑娘,一時看不開,投井自盡了。姑娘的家人沒幾個識字的,鬧過一場,偏遇上漁村那案子。當時何文淵處置的十分馬虎粗糙,也沒正經給人家姑娘家裏一個說法,隻拿著少爺一罰了事,落得人家姑娘家裏一兩銀子都沒拿到。後來姑娘的家人也沒法子,又覺得這姑娘玷汙了名聲,把她亂葬崗裏隨便一埋,就權當沒生了這個女兒。再後來咱們家裏境況好些,桑貴私下找過,還賠過一筆銀子給人家家裏,也就算是為少爺盡了一番心意。那姑娘的家人拿了銀子千恩萬謝,這事兒,就算是了結了。」


    少筠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到底阿貴重情重義,若少原在天有靈,該安慰了。這件事,誰也不要提起,鬼六那邊,讓小七聯絡著,我還有用他的時候!」


    「既然證據確鑿,何不當麵掀了她那張人皮!叫人都看看這骨子裏都是些什麽糟爛玩意兒!」


    少筠嘴角一頭,闔目養神,又淡淡說道:「彩英!我記得了!那年跟隨我姑姑,就不是個安分的人。隻是,不必著急,何況也不知道這裏頭何文淵是個什麽角色!等大局定了,再來掀這夥子人的人皮,還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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