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淵笑得更酣暢:「留碧軒?元康平事後反悔,要不到四千兩銀子,就想要回留碧軒。但早在和轉運使府邸,萬爺就說了,他想娶桑少筠為留碧軒主人,他又怎麽可能任由元康平討回留碧軒?可嘆桑少筠不知道,這買留碧軒的銀子最後竟是萬錢硬從元康平嘴裏挖出來的!還得是借著桑氏這艘百年老穿的順風賺回來的!若這位二姑娘知道了,又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了!萬錢?果真連名字都格外貼切!」


    師爺點頭:「看來小爺顧忌的對,一個小竹子,心機深如海還有欠火候。但若再加一個想著賺萬萬錢的大爺,兩淮日後隻怕銅牆鐵壁、潑水不進!」


    何文淵聞言微微眯眼,掩住眸中精光閃閃,而後淺淺一笑,十分風流……


    作者有話要說:萬爺是個高人……


    ☆、082


    元康平對這位萬大爺有十足的忿恨,因為他覺得從他下江南,注意這位名不見經傳、似乎沒有什麽後台的萬大爺開始,這一切似乎就是一個局,一個太過順理成章又毫無破綻的天仙局。他不太明白,不過是前朝灶戶起家的一個小小鹽商,有什麽資本、資金對抗擁有朝廷背景的雄厚資本。他更不明白萬錢能夠及時抽身,乃是因為花了足夠的時間來奔走於灶戶中。所以他很自然的懷疑萬錢給他設了一個局,這個局甚至還有桑少筠的背影出沒。他從來沒有想過橫亙古今的一句金圭玉臬:貪字得個貧!更不會放下讀書人驕傲的頭顱,去體會灶戶為了保護自己聚集成團所擁有的力量。


    萬錢知道元康平的心思,了解他為什麽對他如此忿恨,但不會點醒元康平箇中原因。對他而言,解決這類人、這類問題很簡單!銀子,足矣!


    他沒有談話技巧,單刀直入:「元兄弟日前托人帶話,想要我的留碧軒。留碧軒小萬花了心思修整,還給元兄弟是不能夠的。」


    元康平當即變了臉,惡狠狠的想撂些狠話出來,但萬錢沒給他機會:「但元兄弟想賺回銀子,小萬有個法子!」


    元康平很疑惑的看著萬錢,扯著嘴笑得十分譏諷:「萬爺您好膽量啊!從我這兒坑去了萬餘兩銀子,又回頭教導我如何賺銀子?康平看來,賺銀子很簡單,萬爺您吃了多少,吐回來多少,就足夠了!」


    萬錢抿抿嘴:「這事兒小萬不理虧,鬧大了,你背後的人物臉上不好看。小萬不來虛的,您要聽,我便說,不聽,我也不怕。」


    元康平聽了這話,勉強找回一縷清明,沉吟半響,心不甘情不願的說:「你說!」


    萬錢看了看窗外的那一抹淺綠,心中一軟,便覺得手上有些繾綣纏繞!他回過頭來,平靜說道:「聚富鹽莊兩層股份,請元兄弟拱手相讓於桑氏!」


    元康平咋聞此話,涼氣倒吸一大口:「什麽?!」


    「聚富鹽莊再無能耐翻新殘鹽」,萬錢清晰說道:「而且,隻要有聚富鹽莊一日,桑氏就不會讓她的灶戶出來翻新殘鹽,契約白紙黑字。這個困局,損人不利己,但桑氏要借它來鞏固自家地位。」


    元康平冷笑兩聲:「你當初明知道此種境況,卻仍將聚富鹽莊股份賣給我!可見你包藏禍心!」


    萬錢搖搖頭:「開始我並不得知,但走訪過灶戶後才知道,兩淮翻新殘鹽的量並不大,一年下來,能吃得下聚富鹽莊眼下購入殘鹽的兩成已是勉強。你一定要,我讓給你,的確是不願自己在這裏麵吃虧。做生意不願虧錢,人之常情。眼下元兄弟不必與銀子作對,去得罪桑氏。隻要聚富鹽莊散夥,桑氏立即就能吞吐殘鹽。元兄弟談好價碼,不過三兩年,不怕賺不回銀子。」


    元康平擰眉想了想,確實記得桑氏曾與鼎爺簽訂契約,隻要有聚富鹽莊一日,桑氏就不能用本家的招牌出來翻新殘鹽!一念之間,元康平惡毒的念頭浮出來:「既如此,我便將這兩成股份轉讓給桑氏,豈不是便宜?我倒要看看桑二姑娘如何與鼎爺內鬥!」


    萬錢搖頭:「小竹子的脾氣……我與她交手過幾次,知道她絕不會與鼎爺苟合!何況桑氏若有充足的銀兩購買你的兩成股份,事情不會到今日的地步。就算桑氏眼下有足夠的銀子,他也絕不會再趟這一趟渾水。元兄弟,別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你好好想想,再晚一步,鼎爺向桑氏尋釁,鬧出事來,你得不到好處,咱們這些人也免不了敗壞鹽政的罪名。元兄弟別忘了,何文淵大人來意不明。」


    咋聞此話,元康平渾身一震!確實!何文淵少年得誌,擔當著巡鹽禦史這樣一個看似卑小實則微妙的職位,卻沒有半點兒張揚,中間有什麽心思,外人實在難猜的很!然而,帝國言官尋釁滋事的本領,官場之上,無人不忌憚三分。即便是能耐如李閣老,也不例外。如此思量下來,元康平心中漸漸平了一口氣。這位萬錢大爺所作所為,雖然叫他心生憤恨,卻不得不承認,這人其實有點心思。


    而萬錢也沒有再說話。這件事情上他確實耍了一把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把戲,元康平會恨他入骨,理所當然的事。不過,他要害怕這些,他就不進鹽市。所以此刻元康平不買他的帳,他也壓根不發愁。他之所以願意從中周旋,基本上……是為了桑少筠。


    鼎爺背後是張侯爺,當今皇後的親兄弟。這樣張揚跋扈的人物在江南吃了這樣的大虧,此事豈能善了?少筠雖然聰明,但仍舊顯得過於稚嫩。麵對官府有理說不清是常有的事,何況耍手段也要看手段耍的圓滑不圓滑。若鼎爺果真要收買人命、推卸擾亂殘鹽市場的責任,桑氏難以倖免。但若桑氏能靠上足以與張侯爺抗衡的靠山,則萬事無憂!萬錢隻需要在關節上一點,即可鋪橋搭路,他更相信,用銀子打動人心,無往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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