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中的氣氛變得詭異,顧恒無所謂的靠在車廂上。


    高涼順伸出幹枯的手臂掀開車簾,外麵白皚皚的雪地上反射著刺目的陽光,緩緩開口:


    “我在南陽生活了二十多年,又在京城度過了人生半載,在將死之時才搬到了宣州。


    北地的冬天真是熬人,即便太陽出來了地上的血也不會化,即便四季輪轉如此嚴寒的冬天依舊會來臨。


    顧大人你說有什麽東西是永久的呢?”


    顧恒笑笑:


    “高家主是想說世家會起起伏伏,但一直會存在下去,就像你事先便將高家子弟遷移出去,高家度過這一難依舊會再次崛起?”


    “難道不對嗎?”高涼順也笑了:“我高家不及南邊的霸主,但大乾建國之前便已經存在,以後也還會存在,但顧大人你呢?


    如今的朝堂風譎雲詭,黨爭不斷,顧大人即使再聰明,但身板到底是薄的,個人如何不被漩渦席卷?”


    顧恒起身,從他這個高度隻能看到積雪地上反射的刺目陽光:


    “積雪是會消除的,冬天也會過去,天底下永恒不變的唯有太陽。”


    他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老頭,語氣幽幽:


    “但這太陽永遠不會是你們世家!”


    旋即轉身掀開車簾,立在廣闊無垠的雪地上。


    高涼順不以為然,隻當是顧恒辯駁不過的氣話。


    看著外邊身影淡薄的少年,全然沒有剛剛複雜的神情,語氣隨意:


    “終究是十幾歲的人,未經曆過風波!”


    心中也給顧恒下達了最後的判決:一個有些許心思的小人。


    正當他想要拉上車簾之際,忽而聽到外麵有議論聲響起。


    “我聽聞賀將軍氣力無雙,今日觀我一拳如何?”


    看著顧恒走下馬車的賀楚鷹也來了興致,策馬上前。


    隻見顧恒立於白皚皚的雪原之上,很簡單的向前遞出一拳。


    霎時,肉眼可見的空氣波紋擴散,旋即才看到拳風呼嘯而出,卷起地上的雪花,形成一道白色的漩渦,向著遠方席卷而去。


    周圍的空氣仿佛被這一拳撕裂,發出尖銳的鳴叫聲。


    拳勁所過之處,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像是被天神的巨斧劈開一般。


    騎在馬上的賀楚鷹麵露驚愕,給出了極高的讚賞:


    “年輕一輩無出其右!”


    高涼順不知何時坐直了身體,看著一拳遞出形成的威勢。


    他雖然聽到了賀楚鷹的讚揚,但還是向著外麵車夫低聲詢問道:


    “此拳,如何?”


    車夫蒼老又沉穩的目光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沉默了半晌才給出判斷:


    “當年的無雙侯不過如此!”


    高涼順心驚,回想起顧恒的話:天底下永恒不變的唯有太陽!


    旋即,扒拉著車窗,極快的伸出頭望向已經有些距離的顧恒。


    少年坐在馬上背對著他,身姿筆體,似有雲龍之氣環繞,威嚴不可侵犯。


    似乎感受到高涼順的目光,少年轉頭側望,目光卻是銳利、貪狠和凶殘,嫣然一副鷹視狼顧之像。


    一股極深的恐懼和挫敗感湧上心頭。


    這種感覺他體會過,在五十多年前,當時的他隻不過是一位剛剛取仕的青年,正是風光無限好,欲在朝廷有所作為。


    恰好老乾皇駕崩,如今的乾德帝趙暘登基。


    其獨斷朝綱,視氏族官員的諫言如糞土,故而引起大亂。


    高涼順就跪在龍椅不遠處,看著乾德帝在大殿上穿上了那副象征著皇帝身份的黃金甲胄,從東殺到西,從南殺到北。


    天下無人能阻止,無人能抗衡。


    什麽世家大族,什麽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所有人隻能臣服在乾德帝的馬蹄之下。


    那年高涼順三十,站如嘍囉。


    現在他在一個小人身上看到了乾皇武力的影子。


    這種人一旦擁有了當初乾皇的武力,高涼順不敢想象顧恒到底會做出什麽恐怖的事!


    ......


    冬日的北地,陽光以一種溫柔而堅定的姿態穿透稀薄的雲層,灑落在銀裝素裹的大地上,仿佛是大自然最細膩的筆觸,在這廣闊無垠的白色畫卷上勾勒出一抹抹溫暖的金色。


    押送著彭世倉的小隊提前一天便離開了宣州,前往京師。


    囚籠中的彭世倉享受著烈烈大日,兩根鎖鏈貫穿琵琶骨,鮮血淋漓,但心中卻是沸騰不已,恨不得趕快死掉,開啟自己的新生!


    “難得的太陽啊!往後半月恐怕都要見不著了!”


    “彭千戶還從司天監中學過天象?”


    押送的軍士疑惑問道。


    彭世倉哈哈大笑:


    “北地之人都知道天象變化,就像是農民知道什麽時候播種最為合適!”


    軍士見彭世倉如此,不由的搖了搖頭,心想這位應該是瘋了。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忽而出現一道人影。


    人影穿著一身紫黑長服,其上有隱約的龍影。


    這個裝束放在平民百姓中可謂是大忌,被抓到定然是要移九族的!


    彭世倉的笑容緩緩收斂。


    他想起顧恒在自己走之前說過的話,不管怎麽樣,自己是必須要死一次的。


    現在才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眼前,殺他的人來了。


    遙遠的大地上有白霧升騰,遠處的黑衣人抬起手中長刀。


    彭世倉閉上了眼睛,根本不顧及旁邊軍士緊張的神情。


    刀落,頭顱落地,鮮血灑了一地。


    彭世倉如此簡單的死在了北地的雪地平原上。


    ......


    在給高涼順送完行後,顧恒哼著小曲返回了玄夜司。


    後院中,顧恒盤膝而坐。


    苗青曹也一臉疑惑的坐在左手位置。


    顧恒感知到精神海中屬於彭世倉的幽綠色火焰緩緩搖曳,發出意會不明的波動。


    他知道彭世倉已經死了。


    隻要被特殊轉化過後的幽綠靈魂擁有者,軀體早已經不再是簡單的肉體了。


    他們更像是由特殊幽綠火焰組成的實體,死一次便能在顧恒的第二精神海中再度複活。


    隻不過這個複活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每一次死亡都需要消耗三分之一的靈魂火焰。


    當然這個靈魂火焰也是會逐漸修複,但這個時間他也不確定。


    雪地平原上,黑衣人的一刀震懾住了所有軍士,在其威壓下隻得找個地方隨意將彭世倉的屍體埋了。


    等人剛走,地下的那具屍體便化作了幽幽綠火,消失不見。


    顧恒所在的後院中,一道幽綠身影浮現,仿佛人型的東西浮空燃燒著。


    苗青曹瞳孔一縮,雙拳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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