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劫山脈的懷抱中,青岡縣城仿佛鑲嵌在這蒼茫的大地上。


    這座城池沉默得如同一個死城。


    剛過正午,大雪中隻能看到青黑色的城牆,不見煙火與炊煙。


    城門,緩緩打開,發出沉悶的 “嘎吱” 聲。


    一支精銳的騎兵隊伍,如黑色的鋼鐵洪流,從城門中湧出。


    龍虎營的軍士身著厚重的黑色鎧甲,冰冷的金屬在雪地的映照下閃爍著寒光。


    領頭百戶頭戴兜鍪,盔纓在風中飄動,如同燃燒的火焰,在白雪大地上顯得十分矚目。


    他們的麵容被麵罩遮掩,軍容還算齊整,絲毫看不出昨晚剛剛猛拉了一場。


    隊伍的前方,飄揚著一麵橙紅色滾邊,繡龍虎潦草字體的大旗,大旗在風雪中烈烈作響。


    狂風呼嘯,如惡魔的咆哮,卷著暴雪肆意抽打在大地上。


    他們在這漫天風雪中,一步步地遠離城池,身影在茫茫白色中顯得渺小而無助。


    幾日前,入城時的精銳之氣在這殘酷的自然力量麵前被消磨殆盡,隻剩下倉惶狼狽的模樣。


    徐關平一身銀甲回頭望向青岡縣城,麵具下是深深的仇恨。


    糧草和熊馬的緊張,再加上外界惡劣的天氣,最終他隻帶走了四百人,留下了近百名實力較弱的尋常軍士和幾十名傷員。


    烈烈北風中,顧恒立於城頭,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薛雅小心瞥眼看向顧恒,心中很想知道顧恒準備怎麽報複這支已經離開的龍虎營。


    因為是從側麵看過去的,沒看到他的正臉,麵無表情的臉上一雙火熱的眼睛正盯著消失的騎兵隊。


    即便顧恒已經準備充分,但以現今龍虎營的作戰實力還在後天五六重上下。


    不能急!


    他在心中不斷提醒著自己。


    青岡縣城距離宣州城並不算遠,以騎兵的腳力最多十四個時辰便能抵達。


    但現在大雪封路,即便有著熊馬開路也很難快速行軍。


    “那些被留下的龍虎營軍士先餓他們兩天,用軟經散廢了他們的根基在救治。”


    他隻留下這麽一句話便返回玄夜司去了。


    回到玄夜司的顧恒就以閉關的名義把自己鎖在了書房內。


    穿好自己的黑色武袍,將蒼藍月影掛在腰間,用頭巾包好麵部,不急不緩的演練著腦海中的對戰。


    身影瞬間消失在玄夜司當中。


    院外,薛雅看著封閉的院落,心中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回想著顧恒這幾天的平靜,薛雅總覺的這平靜下麵是暗潮洶湧。


    顧恒一定是想幹一波大的。


    ......


    天空是沉重的鉛灰色,陰雲層層疊疊,仿佛要將整個大地壓垮。


    雪麵上兩團極小的黑影快速穿梭,順著騎兵隊的方向極快追趕著。


    這種天氣下,沒有哪種馬匹是能連續騎行的,每過兩三個時辰便要停下來休整片刻。


    徐關平看著已經暗淡下來的夜色,嘴裏抱怨道:


    “這鬼天氣,也不知道明日晚上能不能抵達宣州城!”


    他們在出城之前已經帶足了糧草,也檢查了熊馬,確定各項都沒有被人下手腳之後才離開的青岡縣城。


    但軍師的臉色依舊不是很好看,時不時看向被風雪覆蓋的後方,帶著一絲疑慮:


    “大人,我總感覺那小子不會這麽容易的放我們走。”


    徐關平臉色一沉,但想到顧恒那雙黑洞洞的眼瞳,將內心的怒火壓製了下來:


    “你什麽意思?”


    沒有了恭維,將肚子內的東西拉完了之後的軍師智商回歸:


    “他明明有機會用更猛的藥,甚至...但沒有那麽做,這沒道理!”


    徐關平也帶了些遲疑,他也有些疑惑,捉摸不透顧恒到底在想什麽,一種未知感,讓他急迫的想要離開這裏:


    “得趕緊進入宣州城,靠著高家的勢力,玄夜司也不敢在城內對我們動手!”


    他從雪地上快速起身,朝著騎兵隊伍吼道:


    “休整結束,啟程!”


    漆黑的大地上,龍虎營軍士牽著熊馬一步步行走在道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絲毫沒察覺背後的刀光血影已經纏上了他們。


    一名百人衛鬆開牽著熊馬的手,將濕冷的麵巾往上扯了扯。


    忽的,餘光瞟見後方隻剩下孤零零的熊馬,卻不見人時,背後冷汗瞬間湧了出來。


    他這一隊本有十多人,然而如此多人消失,卻沒聽到一點聲音。


    百人衛麵巾下,被冷風吹的僵硬的臉變得猙獰起來,用最大聲音吼道:


    “敵襲!有人失蹤!”


    原本一隻龍蛇的隊伍隨著這一聲怒吼,快速的拉齊陣型,擺出防禦架勢。


    龍虎營到底是大乾最精銳的隊伍,這種情況下依舊能冷靜的應對。


    徐關平大步而來,掀起地麵積雪,飛快的衝到隊伍後方,四下張望,旋即看向出聲之人,質問道:


    “怎麽回事?”


    百人衛有些手足無措,帶著顫音:


    “屬下不知道,剛剛後麵明明還有十幾位同僚,我一回頭就都不見了!”


    徐關平也注意到後方零散跟隨的熊馬,臉色沉了下來,冷聲下令道:


    “校尉,最快速度清點人數!”


    不多時,軍師快步上前,帶著惶恐道:


    “大人,少了四十八人!”


    “廢物!一群廢物!少了這麽多人一點沒有察覺!”


    徐關平大怒,氣血將周圍的風雪都震開。


    其實他心中也明白,風雪如此大,再加上夜間行軍,拉開五六個身位就看不見彼此了。


    但這些可都是他的班底,帶出來一千人,現在四百人都不到了。


    徐關平看著黑沉沉的夜色,什麽都沒有。


    耳邊隻有風雪如同嬰孩哭泣的嗚咽聲:


    “到底是誰!像個老鼠一樣跟在我們後麵,敢做不敢當嗎?”


    夾帶著氣血的怒吼響徹方圓一裏,連帶著風雪都仿佛停歇了半刻。


    徐關平惱怒至極的發泄,但也不認為這種喊話能帶來什麽作用。


    眾多軍士們也是如此,畢竟有能力做到悄無聲息殺人的刺客,怎麽可能正麵迎接騎兵的兵鋒?


    然而,風聲過後,遠處的黑夜中一道穿著極其單薄的身影,踏著厚重的積雪朝著他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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