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意外地看了一眼侯雨,想不到他知道得這麽多,連新聞界的精英也悉數知曉,他不得不對侯雨刮目相看。


    “說實話,你在g城發表的文章,每篇我都看了,還叫人找來你過去發表過的東西……”侯雨看見楚辭眼裏露出疑問,他解釋道:“一是我覺得你的文章有可讀性,二是文如其人,我想了解你。”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孟桐。


    孟桐紅了臉。


    楚辭注意到這個細節,心裏開始對侯雨有了好感。


    “我還注意到,你身為記者,興趣極為廣泛,除了新聞外,你對其他領域都有涉獵……”侯雨給楚辭的杯子裏倒上茶:“比如說文物,我看過你寫的一篇專著,是有關青銅器的,寫得不錯,深入簡出。”


    那是楚辭大學快畢業時,突然對青銅器有興趣,經過仔細考察後有感而發的一篇文章。


    “那是多年前寫的,非常膚淺!”楚辭客氣道。


    “你現在還對文物還有興趣麽?”


    研究文物,是楚辭的興趣所在:“一直比較關注。”


    “那,你對g城的文物現狀怎麽看?”


    侯雨說出這句話,楚辭才意識到他還兼著文物管理局的局長,他關心這方麵的事,也是順理成章的。楚辭到g城不久,這裏文物市場的混亂,引起了他強烈的關注;尤其是漁子溪文物被盜、侯玉良被害,還有文靜對他說的那些事兒,他親眼在芙蓉亭茶樓所見,已經在他心裏形成較為完整的看法。


    楚辭放下茶杯:“侯市長……”


    侯雨打斷了楚辭的話:“以後在私下場合,你就叫叔叔!”


    楚辭沒有改口:“侯市長,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侯雨笑著問:“真話如何,假話又怎樣理解?”


    “假話人雲亦雲,似是而非;真話呢,你管著g市的文物工作,與你有很大的關係。”


    “我想聽真話,但講無妨。”


    楚辭恢複了常態:“那我們約法三章:第一不能生氣,第二僅供參考,第三嘛……不能打擊報複!”他說完此話,心裏突然一驚,這些話怎麽這樣熟悉?是他曾經說過,還是誰說的?


    “你講吧,我洗耳恭聽……”


    楚辭本來還想思索一下,該如何開口,猛然間許多話如哽在喉,不吐不快,不知不覺中石英當年向副市長侯雨說的那番話,一字不差從他嘴裏說出。


    楚辭侃侃而談時的風采、神情,話語中的有理有節、有論有據、抑揚有致的聲調,完全吸引了孟桐,她靜靜地望著已經忘我、神彩飛揚的楚辭,陷入沉思。


    楚辭精辟的分析、論述,也使侯雨意外,遞了支煙給楚辭,並為他點上了火。他由衷的讚歎:“非常精辟,你對問題的分析……入木三分!”


    “您言重了。我想,對這些問題持有清醒地認識……應該是您!”楚辭的神情凝重了:“作為g市的市長,g市文物市場的混亂,您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你這話從何談起?”侯雨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楚辭說出上麵的話,他也感到驚訝,他對g市文物現狀的分析,似乎沒有經過思索,猶如照本宣科似的一氣讀了出來。尤其是最後那句將責任歸咎於侯雨的話,說出後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


    曆史有著驚人的相似,很多年前石英與侯雨對話的事情在今天重現!楚辭已經欲罷不能,當年石英說過的話猶如火山噴發一般,從他嘴裏脫口而出。


    侯雨冷冷地問道:“是誰安排你調查?你出於什麽目的?”


    “沒有誰安排,目的倒是有一個,做人的良知。侯市長,您忘了我們的約法三章?”


    “是你不按規矩!如果你在近期拿不出你指責我的證據,我想,你會知道是什麽後果!”


    侯雨將了楚辭一軍,激起楚辭心裏的憤恨,本來他隻是點到為止,現在被逼上梁山:“我會的!很遺憾,現在的氣氛不適宜我們繼續對話,我告辭了!”


    楚辭說罷,抱歉地望著孟桐。孟桐非常為難,他們之間發生的爭論,她也不知誰對誰錯。


    侯雨看著楚辭:“你剛才這番話,多年前有人對我說過,”


    楚辭脫口而出:“是記者石英!”


    侯雨沒有否認:“這麽些年過去了,也沒有證明誰對誰锘!你可以走了!”侯雨下了逐客令,他盡量克製自己的情緒,不將心裏的火發出來:“以後我們要交談的話,希望在我的辦公室進行,而不是這裏……”


    楚辭扭頭走出書房,孟桐不顧侯雨難看的臉色,跟了出去。


    小路上,路燈拉長了兩人的身影。走了好長一段路,兩人都默默無語。孟桐忍受不了這種難堪的沉默,她扯住楚辭的衣袖,輕聲說道:“我父親最近心情不好,希望你能理解……”


    “孟桐,你不了解事情的真像,我沒有針對他……”


    孟桐沉默了。


    楚辭突然駭異,眼前此情此景,與他在石英的日記本裏所讀到的何其相似乃爾!他當時口若懸河,幾乎一字不差地將石英的見解一氣嗬出,他不明白自己的思維為什麽變成石英的。就連孟桐用托盤端來茶水,她倒茶的姿勢也和林子一模一樣,甚至於連剛才她與他分別時的情景,也完全相同;更有甚者,侯雨說的話,最後趕他走更是同出一轍。楚辭震憾了,多年前發生的事情,竟然出現在他身上!難道他真的有第三支眼,再次看到了發生在過去的事情?或者自己前世真的就是石英?或是石英英魂不散,附在他的身上?他震驚了,想向孟桐作出解釋,但這件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


    是六十年一輪回,還是時光倒流?


    楚辭露出一絲真誠的笑容,告別了孟桐,在燈下踽踽獨行。


    唐天彪給有關方麵打了個招呼,很快就查到了阿三的下落。他本來想直接打電話給黃穀,後來還是找到小七,將阿三的地址口訴給他,讓他轉告黃穀。這樣做的用意是不留下任何痕跡,即使將來事情敗露,也無證可查。


    侯雨欲辭去市長一職的消息傳開了,同時,也傳出唐天彪被內定為警察局局長。唐天彪知道後在心裏喊道--蒼天有眼!在得知是侯雨在關鍵時刻拉了他一把,他發誓此恩必報。


    下午三點,唐天彪準時來到局裏的小會議室,聽取曹平有關漁子溪一案的刑偵匯報。他習慣地坐到自己該坐的位置,不過,他還是看了看陸原,輪到自己在那裏發號施令的時間,已經開始倒計時了。想到此,唐天彪嘴角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殊不知,這一細微的變化,被陸原看在眼裏,他不露聲色地宣布開會。


    曹平打開幻燈機,屏幕上出現的一幅幅有關漁子溪侯玉良凶殺案的畫麵:


    漁子溪侯玉良書房,打更人的屍體;


    書房暗道,三隻空著的箱子,一隻同樣空著的青銅盒子;


    墳地裏侯玉良失蹤的人頭;


    黃衣女子的畫像;


    黃穀的一組像片;


    曹平解說道:“此人名叫黃穀,漁子溪案發時,他正好在場……”


    唐天彪心裏一驚,曹平這麽快就注意到黃穀,出乎他的的意料。


    “據查,他的公開身份是香港怡黃珠寶谘詢有限公司的老板,實際上是本地十多年前偷渡到香港的殺人嫌疑犯。他在漁子溪賓館住了兩天,有作案的時間,也有作案的動機……案發後,他來到g市,活動頻繁……這是本市著名的茶樓芙蓉亭,現在已經成為公開倒買倒賣文物、古董、書畫、珠寶的場所……這個胖老頭叫孫雲良,與本市和香港的文物販子都有聯係。請注意,他在與黃穀會麵時,談到兩個重要人物,一個他稱呼‘經理,’另一個是‘老頭子’。據他說‘老頭子’是個當官的,來頭不小……幾天前的一個晚上,孫雲良與一買主交易後,突然暴斃,法醫的結論是驚嚇過度導致腦溢血猝死。但是,我們在現場找到了黃穀的腳印……同時,發現兩幅重要的畫和一顆據知情人稱是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失蹤了……這個港商名叫李月亭,是香港華豐珠寶公司的老板,他的背景很複雜,據香港警方提供的資料證明,他涉嫌許多國際文物走私大案。這次來g市,除了和黃穀勾結在一起,他一到g市,就在飯店約見本市有名的文物專家和黃穀,這樣作的目的是什麽呢?隻有一個,他需要驗貨。這說明他與文物的被盜有關。將這些線索連接起來,我們形成這樣一個概念:黃穀到g市和殺害孫雲良,並非隻為這幾幅古畫,同樣的道理,老謀深算的李月亭這支國際大鱷,也不會為區區幾件文物,冒險來到g市。據我掌握的情況來看,他們是為侯玉良失蹤的三件文物精品而來!另據國家文物管理局的專家介紹……”


    畫麵上出現慈禧太後的九鳳冠,曹平指著冠上四支殘缺的鳳嘴說:“這是當年慈禧太後頭上的九鳳皇冠,其中有四顆在1900年八國聯軍入侵北京時失蹤了。如今,失蹤了近百年的四顆夜明珠中的一顆,在g市出現了。在一次秘密交易中,我就親眼看見了其中的一顆!專家說,由於夜明珠的珍貴和其不可估量的文物價值,如果有價的話,每一顆的身價都是天文數字。由此可見,這是黃穀、李月亭來到g市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曹平的匯報,引起與會者的共嗚,人們紛紛竊竊私語。


    “請問……”唐天彪玩弄著手中的筆:“為破此案,你們是如何打算的?”


    “今天隻是案情通報會,不涉及刑偵和技術方麵的問題。”陸原站起來嚴肅地說:“曹探長,你還有要講的話沒有?”


    曹平幹脆地回答:“沒有了。”


    “那好。我重申:曹探長仍然全權負責漁子溪一案的偵破,警局各部門都要全力配合。我現在還是局長,絕不允許不服從調動的事情發生!我勸大家把心放在工作上,少去聽那些小道消息,有些人也不要躍躍欲試,該是你的會是你的,不該是你的它永遠不會是你的。唐副局長,是這樣嗎?”


    唐天彪知道陸原這些話是衝他來的,他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笑得很難看:“陸局長,您說得對。”


    “你是主管刑偵的,從現在起,一切都要給破漁子溪這個大案讓路,曹探長要人給人,要槍給槍!”


    “明白。說到槍,局長,新裝備到了。曹探長,要不要去看看?”唐天彪看著曹平。


    曹平非常樂意:“好嗬!”


    唐天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按局長的指示,我首先讓你們換上新的佩槍。”


    曹平和專案組的成員們換了新槍,與唐天彪來到射擊場試槍。曹平雙手握住嶄新的左輪手槍,對著靶心打完了轉輪裏的子彈,取過靶紙一看,雖然彈彈皆中靶紙,但成績不很理想,除了一彈中了八環,其它的大多是四環五環,甚至還有一兩發子彈打在環外。


    唐天彪壓滿子彈,朝著靶心一揮手,其間沒有瞄準,沒有停頓,打完了六發子彈。靶紙送過來後,曹平驚訝了,唐天彪彈無虛發,顆顆子彈洞穿七環八環,有幾發連續命中紅心十環,將原來十環的紅心完全打掉,隻留下一個圓洞。


    “唐副局長,好槍法!”


    “曹探長,槍是工具,受製於心。隻有用心去射擊,才能指哪打哪。同樣,在執行任務時,尤其是在你死我活的關鍵時刻,出手更要快,要穩、準、狠……我的信條是:不能受製於人,而要先發製人,才能隨心所欲。”


    唐天彪看似不經意的短短幾句話,使曹平明白自己過去小看了他,眼前的唐副局長,也並非像有些人說的那樣,是個庸庸碌碌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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