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此時才深切體會到蒙矓美的真實含義。


    “我想問你……”馬蘭欲言又止。


    楚辭注意到馬蘭察覺了他剛才在欣賞她美麗的腿,表情有些不自然:“你問吧。”


    “要是你覺得不方便,或是覺得我的問過於唐突……你可以不回答。”


    楚辭點燃一支煙,笑著問:“沒這麽嚴重吧?”


    “你在認識孟桐之前……有沒有女朋友?”


    楚辭毫不猶豫地回答:“能夠定義為‘女朋友’的,沒有!”


    “那‘不定義’的呢?”


    楚辭認真地想了一下:“也沒有。”


    “看來你不是凡人!”


    楚辭不明白馬蘭所指的是什麽:“為什麽這樣說?”


    “因為你不食人間煙火,也沒有七情六欲……”


    “非也!”楚辭吐出一口吸進的煙,透過淡淡的煙霧,看著光彩照人的馬蘭:“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也不是禁欲主義者,我有我的原則。古人說:君子風流莫下流,我隻是能把握自己而已。”


    “明白了。我還想知道……你與桐桐深到哪一步?”


    “你說具體點兒。”


    “上次你與桐桐來,我問過她,有沒有暗渡鵲橋,她說沒有。”


    楚辭在煙灰缸裏撚滅快吸盡的煙:“她說的是實話。”


    馬蘭笑了,她臉上的神情表明懷疑:“好,這個問題就到此為止……我真羨慕桐桐有雙慧眼,在茫茫人海中,公然發現了你,不僅如此,她還得到了你!”


    楚辭開玩笑地說:“話,還不能這麽說……”


    馬蘭眼裏閃出一絲火花:“你是說,別人還有機會?”


    “你說的別人,指誰?”


    馬蘭興奮地笑了:“明知故問!”


    楚辭望著與孟桐一樣風情萬種的馬蘭,若是在此之前沒有遇到孟桐,他有可能選擇馬蘭。


    馬蘭興奮地將杯裏的酒幹了:“現在時興資源共享,”她看見楚辭詫異地盯著她,解釋道:“對於稀有資源,人們總是虎視眈眈,例如中東的石油,誰不欲搶占在手而後快?”


    楚辭苦笑了,他什麽時候變成了稀有資源,還是令人唾涎三尺的中東石油!


    馬蘭話鋒一轉:“像你這種近乎完美的人,正常的女人誰不想擁有你?然而,我不是想與桐桐分享你。而是公平地競爭,隻要你一天不與她結婚,那麽,你就有可能屬於我。”


    楚辭以為馬蘭在開玩笑,不以為然。


    “我是認真的……”馬蘭收起笑容,嚴肅地看著楚辭:“為了得到我想要的,在沒有徹底絕望之前,決不放棄!”


    現在的女性,大膽得近乎赤裸、瘋狂,心裏所想會毫無顧慮的直接說出來,甚至不加任何修飾。楚辭不想繼續與馬蘭談這個話題,就有意把話引開。


    “蘭姐,你和孟桐認識多久了?”


    “為什麽想起問這個?”


    “沒任何意思,隨便問問。”


    “那我就隨便說說……”馬蘭從手袋裏拿出一包女士煙,點燃了火。她吸煙的姿勢很美,嘴角往兩邊平伸,在嘴唇中間張開一條縫,淡藍色的煙霧輕輕從嘴縫裏吐出,非常優雅。


    “我想,我過去是個舞蹈演員,桐桐大概告訴你了?”


    楚辭點著頭。


    “我出道很早,十六歲就獲得演藝界的最高金獎——梅花獎。那些年,我的生活充滿了陽光,麵前的路鋪滿了鮮花,身邊雲集著當今的王孫公子、達官貴人,即使是身家過億的大亨,也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馬蘭凝視著桌上的紅燭,沉浸於往事的回憶之中。


    楚辭默默看著馬蘭,她的身材不僅勻稱,且全身的比例完全符合對最高舞者近乎挑剔的要求;身上的每個部位,都出奇地好,達到了標準的黃金分割;她天生麗質,還有著與生帶來的高雅氣質,說話機敏得體,舉手投足恰到好處,這樣的人,可遇而不可求。


    馬蘭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了。


    “我雖然年輕,但是我非常清醒,整天圍著我轉的人,他們看重的不是我頭上的光環,我所取得的藝術成就,而是我的身體……有位從京城來的富翁,就提出用一百萬美金獲得我的初夜權;g城的一個高官,也以送我到美國深造為由,想達到同樣的目的……”


    楚辭驚訝地看著馬蘭,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告訴他這些。是炫耀呢,還是暗示她的身價?總之,她所說的,與他剛才問她的,文不對題。


    馬蘭的嘴角現出一絲輕蔑的笑:“我拒絕了,我絕不拿我的身體做任何交易……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開始留心聚集在身邊的人,想在其中選擇一個可以伴我終身的人。殊不知,朋友好找,知己難求。年輕一點兒的,不成熟,好衝動,徒有其表;年長一些的,又都有家室,我不想橫刀奪愛,就這麽高不成低不就的過了一段時間……後來,我發現有一個中年男子,總在暗中注視我,很少主動和我說話。我開始留意他了,他的身材與相貌,都符合出類拔萃之人應該有的,難得地是,他比所有的人都文雅,談吐也不俗氣。後來聽人說,他是g市一個什麽局的局長,人到中年喪了妻……”


    “這個人是誰?”楚辭不經意地問道。


    “我會告訴你的……在一次聚會中,我給大家表演了一個獨舞——《霸王別姬》,當激烈地掌聲停下來後,許多人誇讚我舞跳得好,卻不知道我跳的是什麽;更有甚者,在我說出我扮演的是虞姬,在垓下霸王被圍時,與項羽話別,最後拔劍自刎。竟然很多人不知這個典故!這麽優美的故事,這麽悲壯的情緣,流傳了幾千年,可以說是驚天地、慟鬼神,這群社會精英竟然一無所知!就在大家茫然之時,從一個角落裏傳出朗朗之聲——生當做人傑,死亦做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我隨聲望去,看到是那位局長。他與那幫酒囊飯袋相比,無疑是鶴立雞群。我斟了一杯酒,走到他麵前,恭敬地敬他。他惶恐地站了起來,雙手從我手裏接過酒杯,兩眼看著我說,‘霸王無顏見江東父老,其中也有虞姬的緣由,你在舞中將虞美人的情與愛,表現得淋漓盡致,令人情慟。若是我被圍垓下,也會像霸王一樣,不肯過江’!”


    馬蘭的眼睛濕潤了:“當時我好感動,茫茫人海之中,終有人能懂我、知我……從那天起,我倆算是正式認識了。也從那天起,我總會收到一束我最為喜愛的名花——藍色妖姬。”


    馬蘭說的很感人,楚辭望著動情的馬蘭,想聽她說下去,更想她能盡快回到正題上來。


    “我與他接觸多了,才知道他滿腹經綸,官雖不小,身上卻沒有官氣,這在當今世上,非常難得,我漸漸對他有了好感。他的度把握得很好,一個星期最多約我一次,帶我到臨江的酒樓,不是憑欄品茗,就是把酒臨風,兩人暢談古今,非常融洽……”


    聽到此,楚辭心中暗想,此人不是風流倜儻之人,就是頗有心計的高手。


    “在此期間,無論是我酒醉或是微熏,他總是得體地送我回去,我對他比較放心了……有一天,我問他住在哪兒,他說g市隻是他工作的地方,他的家在鄉下。我笑了,說他曾經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他也笑了,說他本來就是一布衣。在城市住久了,我想到鄉下去散散心,他欣喜地同意了。一個周末,他開車帶我到了漁子溪。”


    “你說什麽,漁子溪?”楚辭留意了。


    “那是一個有名的古鎮,你去過?”


    楚辭想起了在那兒發生的一切事情,侯玉良家的凶殺案、秦漁樵、林子,還有石英,他忘懷不了:“我去過,還在那兒住過……”


    “說來好笑,我生在g市,長在g市,卻從未去過漁子溪!那兒真是個好地方,原汁原味的古鎮風情……我們雇了條小船,在江裏慢慢遊蕩,還在江邊那株大樹下喝過一杯苦澀的清茶。下午,他帶我到了一條小巷,地上鋪的全是青石板,上麵彎彎曲曲的留著古老的車轍……要是在黃昏時分,天上下著小雨,在這小巷中漫步,多有詩情畫意!在一個高大的門廊前他停下來,說那兒就是他的家。門前有兩個高大威猛的石獅子,旁邊的牆頭上還有古代的拴馬石,走進大門,迎麵就是深宅大院才有的蕭牆。我驚訝地望著大廳,兩邊整潔的廂房,明清風格的紅木家俱,古色古香的擺設,牆上掛著的山水字畫……大廳後麵有一幢小樓,更令人想不到的是,順著花徑走到小樓,前麵豁然開朗,一個不大不小的荷塘突然出現在眼前,雖然已是殘荷敗葉,仍然可以看到灩瀲的湖光山色;四周還有梅林、翠竹、假山、花榭……我仿佛回到了古代,遊覽著猶如王府的後花園。”


    楚辭心裏一驚,她所描繪的景致與侯玉良的宅院何其相似!尤其是那門前一對石獅子,門後的蕭牆,寬敞的大廳、三層的小樓,還有那荷塘、梅林……他正想問宅院的主人是誰,馬蘭繼續往下說。


    “他在前麵引路,帶我上了三樓,進入他的書房。書房是中式的,室內很大,窗明幾淨。窗下擺著一式的明代太師椅,很有氣勢;一塵不染的粉牆上掛著好幾幅山水、人物字畫。我比較喜歡書畫,看了題跋,心裏吃驚不小,那些都是古代繪畫大家的作品!給我印象最深地,是他有唐朝戴嵩的《牧牛圖》……”


    “你說什麽,《牧牛圖》?”楚辭失聲叫道,他打斷了馬蘭的話:“你看清了?”


    “我不會看走眼,確實是戴嵩的《牧牛圖》,我雖然不會鑒別,與書畫圈子裏的人混久了,還是會識畫的。我從畫的風格、布局、色彩,就斷定了是難得一見的唐代畫風……”


    馬蘭幾句在行的話,令楚辭意外,他小看了馬蘭,想不到她懂得很多,連古畫的欣賞也入木三分。


    “我最為驚訝的是他書案後麵的古玩架,各個時期的玉器、瓷器、小的青銅器及木雕琳琅滿目,我細看了一下,很多都是曆代的精品,其中一隻明代的宣德爐,其樣式的精美,令人歎為觀止……我參加過幾次比較大型的拍賣會,他收藏的古玩,每一件都可以拍出天文數字。當時我非常詫異地看著他,才知他是個不顯山露水的人,那些所謂的億萬富翁,與他比起來是小巫了。他走到我身邊,說了一句話,令我想了很久……”


    “什麽話?”其實,楚辭已經猜出三分,那位局長一定會以他的收藏來引誘馬蘭。


    “他說我要是喜歡,可以在架上的藏品中任選一件;還說他隻身一人,身後隻有將這些收藏品捐了……說完,他兩眼看著我,我讀懂了他眼裏的意思。雖然我對他有好感,但沒有想過會選擇他做我的終身伴侶,這也來得太快了,我一點兒心理準備也沒有。說實話,他善解人意,知識淵博,作為一個朋友很不錯……他很敏感,也從我的眼裏找到了答案,他失望了……我們倆都很難堪地呆在那裏,誰也不說話……忽然,樓梯響了,跑上來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少女長得很清純,一雙鳳眼閃爍著天真無邪的神態。她一看見我,就驚得呆在樓梯口不動,然後激動地問我是不是叫馬蘭。我笑著向她點頭,她跑過來拉住我,說在電視上見過我,她住的房間裏還貼著我的大幅肖像……我那時僅比她大一兩歲,可能是出道早,加上閱曆豐富,顯得比她成熟多了。她親熱地拉著我問長問短,說自從看了我跳的獨舞《黛玉葬花》之後,就崇拜上我。我一下就喜歡上這個清純的少女,和她沒完沒了地說笑,把那位局長冷落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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