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挖墓,哪怕是自家祖墳,被稱之為盜墓。而文管局看中了哪裏,則可以堂而皇之地開挖,是名正言順的發掘。想想,華夏幾千年的文明史,春秋秦漢、唐宋元明清,廣茅的大地埋藏有多少珍貴的文物?隨著考古發掘工作的正常開展,侯雨也不斷地豐富著個人的收藏。可以說,上至新石器時期,近到晚清,能代表每個曆史時期、朝代的文物,他幾乎都有,雖算不上精品,但也是上乘之作。


    侯雨最看不起那些腐敗的官員,為了區區幾十萬、幾百萬身敗名裂,甚或丟掉性命。他就職務之便,常常“收藏”一些文物。他認為這種“收藏”盡管不盡合理合法,但不是犯罪。至於有人投其所好,向他進貢,他也就心安理得地來者不拒。若他發現誰有他想要的東西,他會想方設法的攫取,甚至不惜動用手裏的權力。


    侯雨非常清楚g市近來文物私下交易、走私很厲害,省裏意見很大。他向有關方麵作的解釋是:水至清則無魚。政府隔三岔五地來一次收網,既網起了魚,也繳獲了倒騰的文物,一舉兩得。至於國家明文規定民國以前的文物不準出關,他申辯說清代珠寶玉器多如牛毛,適當地放一些出去換成外匯,也可以支援國家建設。在這個問題上,他不僅自己睜隻眼閉隻眼,還指責海關有時候多管閑事。


    閑來無事時,侯雨常常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把玩、品味那琳琅滿目的文物、古董、花鳥、字畫,心靈得到極大的滿足與愉悅。


    但是,近幾天他平穩的心態起了漣漪。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明白自己仕途到頭了。何去何從?他在考慮對策。一些前清文物,他簽字讓海關放行,也引起有關方麵的注意。尤其是其兄侯玉良死於非命,更增加了他的憂慮。


    侯雨上車後一言不發,這種情況不多見,跟隨他多年的司機張福庚,越發小心。五十多歲的張福庚,是個粗獷的北方大漢,由於身高,他的頭幾乎頂著了車蓬,一綹滲有少許白發的頭發搭拉下來,遮住他的左眉。他給侯雨開了好多年車,不該他看的他從不看,不該聽的也從不聽;偶爾看了聽了,也守口如瓶。對此,侯雨非常賞識他,也額外關照他。


    車駛上濱海大道,張福庚超車時鳴響喇叭,驚動了一直在沉思的侯雨。他一抬頭,看見張福庚手臂上戴的黑紗。


    “福庚,你奶奶的喪事辦完了?”


    張福庚兩眼注視著前方,嘴裏輕輕哼了一聲。


    “不容易啊,你供養她幾十年,經濟又不寬裕……”侯雨由衷地感歎。


    車駛進局裏,停在辦公樓前。侯雨下車時把幾張鈔票塞在張福庚手裏:“這一千塊錢先拿去應急,我考慮局裏再給你解決一些……”


    張福庚非常感激,目送侯雨走進大廳,才將車開走。


    侯雨在大廳裏,迎麵碰上他的女秘書。


    “侯局長,文物總局來了一位先生,他打電話來說,下午四點前來拜會您!”


    侯雨回到局裏,喜歡下屬叫他局長,而不是他那更高的市長頭銜。他經常以布衣市長自居,待人非常謙和。這時,他聽了女秘書的匯報,認為她處置不當,加上幾天來心情不好,氣也就不打一處來。


    “他是從京城來的貴客,應該安排我去見他啊!”


    “他在電話裏堅持要這樣……”女秘書有些委屈。


    “那、他住在哪兒?”侯雨控製住情緒,緩和了口氣。


    “喏,這是他留下的地址。”


    侯雨接過紙條,匆匆走出大廳。


    曹平按響門鈴,鮑甫將曹平讓進門,接過他遞來的警官證,仔細看了後還給曹平。他落座後,請曹平在自己身邊坐下,端詳著年輕英俊,又有幾分老成的曹平,他非常滿意g市警局的安排。他從公文包中取出一張彩色照片:“謝謝你這麽快就來了。為了工作,我也就不客氣了……你看,我是為這個到g市來的!”


    照片上是一支用黃金雕鏤、嵌滿鑽石的王冠,冠頂有九支栩栩如生的金鳳凰,嘴裏都叨有一顆大如杏子的珠子。鮑甫指著照片:“這是慈禧太後的九鳳冠,用黃金鑄成,上麵嵌滿了名貴的鑽石和寶玉;最為珍貴的是……你看那鳳凰嘴裏叨的,每一顆都是價值連城的夜明珠!”


    “夜明珠?鮑老……有四隻鳳凰嘴裏是空的!”


    “唉……”鮑甫長籲一口氣,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一九00年六月,八國聯軍在西摩爾的統帥下,攻陷天津,威逼北京,慈禧倉皇西行。臨行前,她從皇冠上取下四顆夜明珠,讓她的貼身宮女送到西門會館交給李鴻章,作為議和退兵的信物,要李鴻章轉交聯軍統帥。不料,年僅十五歲的小宮女,擺脫侍衛,帶著四顆夜明珠隱入民間……當年,李鴻章曾在全國搜捕,均找不到她的下落。後來的北洋軍閥、南京的日偽政權、民國政府,甚至美國都秘密地尋找過。我的祖上曾作過李鴻章的幕僚,退隱後也四處尋找。她……如石沉大海。我整整找了她三十年!”


    “一點線索也沒有?”


    “隻知道她姓陳,河北保定人氏。她的家人,都死於清政府的刀下和後來的兵燹、災禍之中……”


    “她有什麽特征?”


    “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有沒有流失海外的可能?”


    “……這種假設,我們也認真考慮過。夜明珠是無價之寶,世間罕見之物,又有不可估量的文物價值,它一旦出現在海外,足以引起轟動。幾十年過去了,海外一直沒有動靜,說明夜明珠還在國內。”


    “那……您到g市來,聽到了什麽風聲?”


    “年輕人,我喜歡你的敏感。”鮑甫從身上拿出一張信箋:“是的,我一收到這封信,立即就來了!”


    曹平接過信箋,一手秀麗的毛筆字映入眼中。


    鮑老先生台鑒:


    我還在少年時期,就從家父那裏了解了您的情況。如今,您一生都在尋覓的東西被我發現了。g市有一茶樓名叫‘芙蓉亭’,逢單日可在那裏見麵,桌上擺一盒紅中華香煙為記。


    頓首阿三


    曹平看完信,明白了鮑甫來g市的目的和為何一到就直奔芙亭茶樓:“鮑老,您認識阿三?”


    “除了這封信,我對他是一無所知。另外,我從別的渠道知道香港的文物商已經在g市找到夜明珠的線索……他們已經來了!這就是我迫切需要你們幫助的原因。另外,漁子溪失蹤的三件文物精品,堪稱國寶……”


    “知道了,我會全力以赴。鮑老,有個叫孫雲良的人和境外走私文物的人有聯係,他約我明天見麵。我知道他有一顆珠子想脫手,不知您有沒有有興趣?”


    “我……現在最想見到是阿三!哦,明天是雙日,好吧。”


    這時,門鈴響了。鮑甫迅速收起茶幾上的照片、信箋,前去開門。


    門開了,侯雨望著鮑甫,他抱拳在胸:“請問,您是鮑甫鮑先生?”


    鮑甫打量著來人:“我就是……您?”


    “哎呀鮑老,您事先也不打個招呼,我好到機場去接您哪,這是多麽的失禮!”


    “您是?……”


    “我叫侯雨。”


    “哦,我該稱呼您侯局長……還是侯市長?”


    “什麽局長、市長的,那隻不過是個符號而已,就叫我侯雨好了。鮑老,您是文物界的泰鬥,聞名如雷貫耳!我早就仰慕您哪……”


    “您言過其實了。”


    侯雨發現了曹平:“曹探長,你也在這兒?”‘


    “嗬,局長裏要我保護鮑老的安全。”


    “這是應該的……鮑老,我在主持有關加強文物管理的會議,回到局裏秘書才告訴我您來了,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鮑甫望著滿頭是汗,年紀不輕又身為一市之長的侯雨專程前來看他,不禁有些感動:“哪裏哪裏,我在電話裏講好了的,由我來拜會您。”


    “這怎麽可以?您是首都來的客人,又是著名的文物專家,無論以資曆還是年齡……都該我來拜見您。今晚,我為您老接風!”


    “這就不必了。侯市長,請坐。”


    “就叫我侯雨……”


    “侯市長,我這樣稱呼習慣一些。”鮑甫從公文包中取出一袋文件:“我這次來,是就目前地方文物管理出現一些問題,重申文物總局規定:晚清以及民國初年具有曆史意義、重大事件的文物、珠寶玉器一律不準出口。過去發生的重大的、影響大、情節嚴重、給國家造成損失的,要追究領導責任和當事人的刑事責任。今後再犯,將給予嚴懲!請侯市長立即向有關方麵傳達。”


    “一定一定!”鮑甫的話語雖然輕緩,但輕緩中透出法律、法規的威嚴,侯雨聽在心裏,不禁有些誠惶誠恐。


    “還有,最近海關破獲一個文物走私集團。據犯罪嫌疑人交待:有一些畫和古玩為貴局文物商店所收藏,請務必協助查查!”


    文物商店不久前被盜,警局至今仍未破案,侯雨愣了,怎麽京城也過問這件事了。


    “您看,這是這批文物的目錄。計有宋徽宗的《溪山撩色圖》、明王時的《山水》、文征明的……”


    “鮑老……”曹平忍俊不住打斷他的話:“您說的這些,都在其中!案子還沒有破……”


    侯雨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鮑老,這是我的失職……我回去查查,整理成書麵報告給您送來。”


    “那好,謝謝您!”


    “那,我告辭了。嗬,有閑時請到寒舍一敘,我雖不精通文墨,倒也收藏了幾幅字畫,想請您給鑒定一下。”


    “不敢不敢,有機會我一定登門拜訪。”


    “一言為定?”


    “絕無戲言!”


    侯雨見鮑甫點頭吮諾,喜出望外:“鮑老,請留步。改日我略備薄酒,為您洗塵!”


    濱海飯店的餐廳,完全按照法國的風格裝飾。華麗的吊燈,典雅別致的壁燈,將餐廳輝映得金碧輝煌。打著領結、彬彬有禮的男領班,身材高挑豐滿的侍應女郎,均散發出溫馨浪漫的法式風情。


    李月亭要了一瓶“路易十六”,和黃穀坐在一個不太顯眼的地方,桌上擺著三副刀叉。李月亭輕聲問黃穀:“黃先生,還順利吧?”


    黃穀看看周圍進餐的人:“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當他把目光落在桌上的三副刀叉時,有些奇怪:“李經理,還有誰嗬?”


    “黃先生,你見過我的私人秘書嗎?”


    “吳小姐……”黃穀點燃煙,玩弄著手裏的打火機,不在意地問李月亭:“那個幹癟癟的老處女?”


    “不不不,是珍妮!你沒見過,她在英國休假。聽說我們在這兒做生意,打電話給我,說她一定要來,想看看中國。”


    “你答應她了?”


    “是的。你能拒絕一個漂亮而又優秀的女人和她的要求嗎?她今天到的,是一個非常迷人的姑娘。相信你見到她後,會同意我的評價。一會兒……嗬不,你瞧,她來了!”


    黃穀順著李月亭的目光望去,看見一個金發碧眼、高挑豐滿、光彩照人的白種女郎向這裏走來。她身著白色的大網眼繡花上衣,開得很低的領口下,露出結實、堅挺的胸脯,耶穌受難的金十字架,晃蕩在上麵;下身是崩得緊緊的黑色牛仔皮褲。女性的嫵媚,優美的曲線得到充分顯露,非常性感迷人。


    黃穀看得發呆。在心裏暗暗讚美,此物隻應天上有。


    李月亭拍拍黃穀的肩,然後輕聲說道:“我說過,會給你一個驚喜!”


    黃穀眼睛一直沒有離 開珍妮: “十分感謝你的好意,我會回報你的。”


    珍妮走到李月亭麵前嫣然一笑,左腮露出一個深深的笑靨。她雙手交叉放在小腹處,身體微微向前一躬,行了一個中國式的禮節。這些年來,黃穀在香港不知玩過多少女人,所有人比起珍妮,相差遠矣!


    “經理,晚上好!”


    珍妮在問侯李月亭時,同時向黃穀點頭致意。她的美貌、性感己使黃穀吃驚,更意外的是她會說一口漂亮的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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