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遇眉間微動。


    聲音,也很好聽。


    他微微垂眸,莫名的,那句「叫沈先生就好」沒說出口。


    一台全新的機器人,認證主人時,需雙方握手以及對視十秒鍾。


    如果人類是alpha或omega,則還需在此期間釋放微量信息素,使機器人牢記這些的特有信息,並從此將對方視為本係統唯一的主人。


    很清淡的紅酒香在空氣中散開。


    溫許的嗅覺比人類靈敏,幾乎是一瞬間便聞到了。


    少年微微睜大眼睛,有些好奇,也有些驚訝。


    他沒遇到過這麽好聞的味道,這種感覺很奇妙。


    有一刻,他仿佛感到周圍猛然布滿碎裂的利刃,向他席捲而來。但也僅僅是一瞬,那些尖刃便倏地柔軟了下來,柔和地裹挾著他,讓他不受控製地想要靠近麵前這個人類。


    溫許很努力才克製住這個衝動。


    幸而信息素轉瞬即逝。


    回過神後,他眸中有一絲迷茫,似乎對自己剛才的反應很疑惑。


    沈白遇和少年對視著,將對方眼中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他眸底的情緒複雜起來。


    他的信息素的味道並不算具有侵略性,甚至是溫和的。


    alpha從十六歲分化那天開始,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進入為期一周的易感期。具體頻率因每個alpha體質不同而各有差異,一般情況為標記過自己的omega後更加頻繁。


    易感期的alpha,情緒和生理上都會變得躁動不安,他們會難以克製自己的信息素,同時熱切希望得到omega的親近。


    而沈白遇由於長期在易感期使用抑製劑,身體情況逐漸變得糟糕。


    他每每不慎泄露哪怕一點信息素,都會對周圍的人造成強勢而鋒利的壓迫感。


    後來,越是這樣,他的身體產生的對抗反應越是強烈:易感期頻率變高,且每次來勢洶洶。


    這又導致沈白遇使用抑製劑的次數越來越多。


    惡性循環,現在已經是每況愈下。


    所以突然發生對方不害怕自己的信息素,反而想要靠近他的情況,哪怕隻是台機器人,也讓沈白遇不禁產生一瞬觸動。


    但手心發涼的手指,又在提醒他這隻是機器人的代碼設置。


    這個時代,仿生人進入家庭已經到了十分普遍的程度,各種服務類型十分齊全。


    最先進的,連內髒都與人類的十分相似,它們有呼吸,有心跳,肢體動作協調,微表情自然豐富,甚至可以產生一些簡單的情感。


    所以少年有這種完全服從於主人的反應,理論上是正常的。


    沈白遇不動聲色地調整呼吸,克服了心裏的異樣感後,再次開口:「你的名字?」


    「溫許。」溫許眼睛生理性地泛著水光,他眨眨眼,語氣似乎比剛才更乖了點。


    「好,溫許。」


    沈白遇重複時輕輕笑了一下,像是一種客氣的禮貌。


    穆延是beta,聞不到信息素,所以沈白遇並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


    他站在一旁,見狀不禁大鬆了口氣。


    沈總露出這樣的神情,還用這種語氣,就是滿意的意思了。


    「那我去車上等您。」


    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半個小時,穆延說完便先出去了。


    房門關上後,沈白遇視線又落在溫許身上,他神情隨和,但眸中情緒讓人看不明白。


    良久,alpha才看了眼時間,邁步上樓,留下一句「溫許,記得把餐桌收拾了」。


    樓上隨即傳來關門聲,確認客廳隻剩下自己,溫許被盯到緊繃的脊背才緩緩放鬆下來。


    他條件反射般,又在空氣裏嗅了嗅。


    雖然剛才的感覺很奇怪,但那個味道……他真的很喜歡。


    溫許將手放在心髒的位置,發現自己的心跳有點快。


    ……


    溫許是一條脫離種群的人魚,因為身體各方麵的先天缺陷,出生後被種群拋棄。


    他捕殺能力太差,無法在深海捕食,所以隻能去淺海流浪以尋找食物。


    但人魚一旦脫離深海太長時間,魚尾就會受損。


    溫許經常待在淺海,對於小傷口已經習慣,隻會偶爾尾巴受不了時,才去深海待一待。


    前幾天,他在淺海好不容易抓住幾隻小肥魚,卻突然遭遇前所未有的大海浪,被拍打到了岸邊。


    醒來時,自己尾巴已經變成了雙腿,被關在人類的房間裏。


    溫許對人類世界的了解僅僅來自過往的船隻,和被捕後萬幸逃生回來的小魚小龜。


    他知道人類也像人魚一樣群居,但數量卻龐大到遍地都是。


    人類還會很多人魚不會的本領,有很多人魚沒有的武器……


    關鍵是……他們很喜歡捕魚,要麽吃掉,要麽曬幹吃掉。


    有時候,連人魚也捕。


    所以溫許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逃跑。


    但誰知跑到一半被發現,十幾個人類圍住他,把他強行裝進了玻璃容器裏。


    溫許一開始很害怕,他一度以為自己要被做成生魚片了。後來意識到尾巴並沒有被發現,才逐漸放鬆下來。


    隨後……他坐了很久的運輸工具,被匆匆忙忙送到了這裏。


    聽那些人類說,自己是為一個很厲害的人類準備的,主要負責那個人類的生活起居,一定要讓那個人類滿意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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