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驪洞之頂突然射來了一道熾烈的陽光。接著,便見幾道白影飄然而下,正是那楊風一行五人。


    對於這幾個陌生人的突然闖入,白袍中年略有詫異,不過似乎並不在意:“哈哈!竟然能夠找到這裏,不錯!不錯!”


    “師祖!”隨著項楚的一聲驚呼,這個天道門門主的真正身份,終於浮出了水麵。


    徐弘祖,字振之,號霞客,乃是碧霞一脈的曠世奇才,更是曾經的俠道領袖、傲風雲的授業恩師。值得一提的是,這位風華絕代的前輩,除了潛心於劍道之外,也愛山水遊曆。據說他曾周遊五洲,探幽尋勝,還寫下不少遊記名篇。世人整理成書,謂之《徐霞客遊記》,與那陸壓的《山海經》、酈道元的《水經注》並稱當世三大奇書。便是楊雲,對於此人也是極為崇敬。


    “前輩乃是俠道名宿,應知大義,為何以招魂邪術獵取百族精魄?”即便直麵此人,楊風依然有些不敢相信。堂堂俠道名宿,一身正氣幾乎無可比擬,又怎麽可能為邪性所侵。


    當然,這也是此時其他幾人心中所想,尤其是項楚。隻見他睜大了眼睛,似乎在等待一個完美的解釋。


    “哈哈!自上天賜我天心印記,便注定我從此為天道傳承之人,早已不在俠門之列!”白袍中年一陣狂笑:“至於招魂,於天道而言,非但不是邪術,恰恰才是真正的大義。”


    “額!前輩所言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在下願聞其詳!”對於徐弘祖的這番說辭,楊風自是大惑不解。


    “天將自己的精魄分給了眾生,而眾生,卻並未給與天應有的尊重,也完全背離了天之希冀。所以,天要收回自己破碎的精魄,重歸於一!”白袍中年痛心疾首地道:“眾生迷了路,招魂,便是指引他們重新回歸天的懷抱。待時機一到,便是我,也會奉獻出自己最後的靈魂,以身合道,迎接天之重生!難道,這還算不上大義之事嗎?”


    “前輩所謂時機一到,恐怕便是三界眾生滅頂之時吧!”楊風歎道。


    “不錯,我為天道第一人,也將是最後一人!不過眾生並非滅頂,而是新生!”白袍中年一聲朗笑,似乎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極為自豪。


    “為了一個子虛烏有的存在,便要三界眾生都賠上性命。看來,前輩真的是瘋了!”楊風感慨萬千。


    “哈哈,燕雀焉知鴻鵠之誌!”白袍中年猙獰一笑,雙目頓時綻出一道血光:“你們這幾個逆天的小輩,就讓我來親手收割你們的靈魂吧!”


    白袍中年言罷,飄身而起,手中現出了一把翡翠長劍。整個劍身晶瑩剔透,仿佛天空一般澄淨與深邃。一縷淡綠薄壓其中,恍若遠山之上縈繞的青翠岫煙。不錯,這就是徐弘祖的秋岫劍,也是當世屈指可數的名劍之一。


    於此同時,對麵幾人也紛紛亮出了隨身兵器。這其中又以項楚的承影、蒼天笑的井中月最為引人注目。


    承影劍,當它從鞘中緩緩流出,便見一團光華綻放開來,宛如出水的芙蓉優雅而清冽。劍柄上的雕飾,恍若來冥冥之中,神秘而深邃。沒有劍身,隻有一縷若隱若現的影子,與洞中虛光渾然一體,像清水漫過池塘從容而舒緩。傳說中,承影劍乃是取自幽冥之地陰陽交匯的一縷輝光,如今看來果然不虛。


    至於那井中月,卻是像極了一對銀色的翅膀。論及尺寸,比之冰雨流風的雪飲狂刀,還要大上不少。更為奇特的是,雙刀一合,圓若滿月,怪不得有鴛鴦刀、日月精輪之稱。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項楚、段逸飛、孤清秋、蒼天笑四人,十分默契地衝上前去,將那白袍中年圍在了核心。隻有楊風靜靜地站在遠處,並沒有出手的意思,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麽。


    四位絕世高手的一擁而上,卻並未使得白袍中年手忙腳亂。隻見他手中秋岫劍一晃,竟虛空劃出了道道迷離的光影。劍氣如畫用在此處,當真再為合適不過。


    此情此景之下,便是楊風也微微一驚,心中暗道:“看來徐老前輩,已然悟得劍之境界,當真令人欽佩!”


    以一敵四,大戰數百回合,絲毫不落下風。雖然險象環生,但徐弘祖種種劍技順手拈來,卻總能在最為恰當之處一一化解。世傳這位碧霞名宿有萬劍歸一之能,如今看來當真絲毫不虛。


    “天涯明月!”“天外飛仙!”“一劍隔世!”“八脈神劍!”雖然四人對於眼前的白袍中年,並無真正的傷害之心。但麵對他那返璞歸真的劍藝,四人還是不約而同的拿出了看家本領。


    刹那間,便見一片刀光劍影,已將白袍中年困入樊籠。


    不過,白袍中年一聲長笑,隨之陡然消失在原地。


    “瞬移,竟然是瞬移!”幾人同時驚道。


    “沒想到你們四個小輩如此棘手,竟使得老夫動用了瞬移!”雖然安全瞬移,但方才那一擊的驚天勢場,還是使得白袍中年略感狼狽。


    “前輩果真達到了神境!”楊風歎道。


    “哈哈!神境,那不過是一種殘缺的境界,根本無法再進一步。而且即便進階化境,又豈能與我的天境相提並論!”白袍中年傲然笑道。


    “前輩的所謂天境,指的應該是以身合道,化身為天吧!”楊風冷冷一笑:“看來前輩的大義,還是存有私心的!”


    “不錯!一旦合道,我的靈魂必將成為天之精魄的主導。到那時,我便是天,天便是我!”白袍中年劍指蒼穹,仿佛已然化身天地。


    與此同時,一團百丈光暈,在白袍中年的身後升騰而起。光暈之中,一個模糊的人影頂天立地,正是那所謂的天之精魄。


    “召喚之光!”隨著白袍中年一聲呐喊,那巨影陡然睜開了雙目。接著,巨影周圍的光暈,爆發出了炫熾的耀芒,宛若十日當空一般。


    一時間,楊風五人迅速被吞沒在內,三魂七魄直欲脫體而出。


    就在此時,楊風身邊劍之勢起,漸漸化作株株蓮荷,將眾人守護在內。接著,他又一閃而逝,陡然出現在了那半空之中的巨影之前。


    “蓮五!”楊風一劍緩緩擊出。


    這一劍,竟然沒有一絲劍氣。不過,就在那劍尖所向的刹那,巨大的人影陡然潰散,重新分化出了無數個小小的光影。而這些光影,正是先前那數十萬的百族精魄。


    “吼!”白袍中年一聲長嘯,手中長劍反插於地,極力支撐著他那瞬間衰竭的身體:“小子,你修的竟是蓮道境界!”


    “不錯!”楊風淡然一笑。


    “哈哈!哈哈!三界之中,能克製天之光的,也唯有這蓮之境界了!”白袍中年有些不甘地冷笑道:“不過,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我有天心印記在身,不死不滅,終有一天我會卷土再來,重聚天之精魄!”


    五人聞罷,一時無言。這並非被他嚇住,而是沒辦法麵對他那尷尬的身份。


    “弘祖,沒想到真的是你!而且到現在還執迷不悟,你到底怎了?”隨著一聲輕歎,眾人麵前已多一位綠衣佳人,正是那青萍俠女。


    白袍中年血色的雙目陡然清明:“萍妹,真是你嗎?”此時的他,已變得十分蒼老,飄逸的長發也近乎霜白。


    “是我!”淡淡的憂傷,籠罩著她那絕世的容顏:“我應該早點來,這都是我的錯!”


    “青萍姐姐,徐大俠的道念,似乎被人動了手腳。我能感應到,在他心中,的確有一縷難以磨滅的痕跡。不過,那絕不是所謂的天心印記。我大哥楊雲曾經說過,天道唯一,不能傳承。而且我還感應到,他的心魔異常強大,但又不似沾染了魔種!”楊雲當下解釋道。


    “弘祖,告訴我是誰對動了你的道念!”青萍緊緊盯著白袍中年的眼睛,顫聲問道:“你的道心已近圓滿,我不相信你一無所知!”


    “萍妹,不要問了!”白袍中年一聲歎息:“這一切,都源於我的自願!原本以為,我可以一人承擔,沒有想到,還害了這麽多無辜百族。什麽都別說了,趁我現在還有一絲清明,趕快殺了我。隻有完全湮滅,才能算得上真正的解脫!我會在冥冥之中,感激你們的救贖!”


    “不,我不會答應你!”青萍女俠決然道,她的目光轉向了楊風:“風小弟,我希望你能救他!”


    “若想抹掉那縷痕跡,除非是我家兄長再世!”楊風搖了搖歎道。不過,他隨即話鋒一轉:“雖然小弟不能抹掉那縷痕跡,卻可以借劍蓮境將徐大俠暫時印封在這裏。”


    “也好!”青萍緊鎖的眉頭一展,顯然對於這個結果已是十分滿意:“我相信,雲小弟很快便會回歸!”


    就在此時,白袍中年的雙目,再次變得血紅起來,身上的氣勢,也是煞意滔天。


    “得罪了,徐大俠!”楊風言罷,身邊劍之勢起,再次顯化出株株蓮荷。轉眼之間,整個驪洞充滿了浩瀚的生機。


    搖曳的蓮影之中,徐弘祖慢慢閉上了雙目,似乎進入了沉眠。而那些亂舞飛揚的光影,也也感應到了輪回台的召喚。他們一個個揮舞著手臂,似乎在感謝眾人的救贖,然後漸漸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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