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算著時間差把兩樣東西放進爐裏。爐裏的金屬塊被高溫化成了赤水,月白把兩個模子備好,在取出之前抽出了封雨。


    這邊的煉爐有給全門派弟子用的,主事弟子看著,周邊還有些其他人也似有似無得往這邊看。月白也不在意,看爐子那邊差不多了,把封雨架在左手掌心、右手一按一拉,一道長長的血痕就這麽出現,一滴血珠沿著封雨的劍鋒滑落在地。


    沒空理會周邊人的驚呼,月白甩去封雨劍上的血便將它插回了劍鞘。鬆了劍的右手立馬去拿子熏銀,看準時機了往模具裏倒,她左手死死握著拳,流下來的血與赤水一起落進模具。這邊模具一滿,那邊三烏金出爐,燙得發白的鐵水混著鮮紅色的血液,進了黑洞。


    「葉二姑娘,」主事弟子還是反應快,拿了藥粉和幹淨的布條急急忙忙得跑過來給月白的左手上藥,「你這……」


    才煉器兩個月,就敢拿自己的精血來用。主事弟子麵色複雜得看著她。他見了葉二兩個月,知道這小姑娘是被那位季仙長叫來做這些,一遍兩遍三遍的,他看著都折騰……這回倒好,直接把小姑娘逼得用了自身精血,就為了做枚帶鉤?


    「莫大哥我沒事,」月白又繞了繞布條,仰著手掌讓它慢慢止血。


    她年紀小、入門晚、修為低,可偏偏就是輩分高。她也受不了別人叫她師叔、師叔祖什麽的,就讓人家叫她名字。而她小小自己一隻,叫幾句哥哥姐姐甜的不行。


    九一對月白這種裝嫩手法嗤之以鼻,可耐不住別人受用,至少麵上對葉二都挺友好的。


    旁邊還有不少人驚呼,月白向他們看過去,又噤若寒蟬。


    「自虐啊……」九一感慨。


    月白弄好傷口,謝過了管事的莫大哥,也謝絕了對方想要幫忙的好意,隻說這是師尊要的,一定得自己親手來。


    季仙長愛徒為了季仙長不惜以自己精血練枚小小帶鉤的事跡不脛而走。月白知道今日是三清門長老們聚集議事的日子,季無念不掛職,但這種場合掌門會叫她去,這才肆無忌憚得割了自己的手。


    等主峰事畢,季無念和諸位長老一起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季無念還在想著回去有沒有飯吃,突然瞥見有弟子看見她之後竊竊私語。她覺得奇怪,把人叫過來問,「怎麽回事?」


    「回仙長,」那人也沒想到會被抓包,季無念後麵還有好幾位長老看著,緊張得腿都有點軟,「是、是弟子聽說葉二姑娘早晨用自身精血給您煉器,一、一時好奇……」


    「精血?」季無念眯了眼睛,「她在八尺峰?」


    弟子一抖,「是、是……」


    季無念向諸位長老擺了個禮,「諸位慢聊,無念先去。」


    靈力一盪,長劍破空而去。那弟子應聲而倒,隻能看著天空發愣。


    季無念冷著一張臉趕到八尺峰,管事弟子卻說午時前葉二就已經做好回去了。季無念問他葉二是不是真的用了精血,管事隻能將當時情景與她描繪了一遍,也包括葉二之後做的煆煉打磨。他特意提到她做的很好很仔細,暗自希望這位仙長別再折騰她了。


    管事的話被晚了一步而來的齊悅長老聽了一半,越聽越覺得喜歡。季無念這個混世魔王難得有這般表現,而且有了徒弟之後都不惹事了,讓他也忍不住火上澆油一把,「無念,你這個徒弟倒很有你當年風範……」


    季無念瞪他一眼,卻沒有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我喜歡,很有天賦。你要是生她的氣不要了,給我送到八尺峰來,我來教導。」


    季無念笑著,話卻說得冷,「想都別想。」


    一甩袖回了青臨殿,季無念直接去葉二房裏,沒人;轉了一圈,這才想起葉二昨天提過下午要去百草峰,自己也應允了。這麽一想,就覺得葉二肯定早就已經想好,早上剛把自己傷了,下午就去求藥。季無念倒在座位上,覺得小徒弟有趣,心底又生出一些怒意來,但連生出怒意這件事居然也讓她覺得有些生氣。最後實在坐不住,一拍桌子,這就去百草峰抓人。


    月白這邊找趙棋重新上了一遍藥。煉爐那邊用的藥對燙傷割傷都很好,可月白用了封雨,過了一會兒後傷口周邊竟然有了凍傷的痕跡。趙棋看著一陣皺眉。


    「你說你啊……怎麽哪兒都能傷……」


    月白笑笑,總不能說是故意的吧。


    「趙棋!」


    趙棋此時正在藥廬輪值。有人叫她,她便應了一聲,讓月白在這兒等等她,她一會兒就回。


    月白答應,自動自覺得往角落裏邊上站。藥廬人來人往的,有不少人和她打招呼,也有不少目光往她的左手看去。


    她找了個地方坐下,覺得無聊。


    「九一,沒有其他任務觸發麽?」


    「沒有。」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報任務機器,九一還給她報了一遍現在正在進行的任務進度,「現在進行中,任務『保六離巡遊性命無憂』,未完成;任務『助季無念增長修為』,未完成,進度二十一。主任務,『助季無念達成所願』,進度六;『保季無念長命百歲』未完成。就這些了。」


    哎,季無念、季無念、季無念,折騰來折騰去,就是為了一個季無念。


    月白深深呼出一口氣。


    季無念晚上常會出去,到她自己那個秘密的地方喝酒,也不說話,就這麽一杯一杯得灌。月白感覺到她不在便會凝出神魂去找她,遠遠得看著她喝。季無念有時一喝就是一夜,月白也陪過她幾夜。月白就這麽看著,內心倒也無波瀾。她隻是不明白季無念到底想要什麽,明明什麽都看上去挺好的,怎麽這人就這麽苦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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