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謝文舟溫和的聲音再度在屋子裏響起。


    「我從未想過隱瞞自己的身份,聽了方才那個故事,兩位道友想必已經知曉我是誰了。


    道友,你們說這世上為何總有一些不懂感恩,把別人的付出當作是理所當然的人呢?


    阿榆死後,他們還能同我說出因為我是仙人,仙人以天下為先,就該捨棄情愛的話來。


    可那就是笑話。


    入修真界後,修士的塵根便已斷了,對於他們,我就算袖手旁觀也無甚大事。


    隻是阿榆是凡人,他身體向來病弱,修真界裏那些靈丹妙藥靈氣太充足,對他沒什麽幫助,吃多了反而容易爆體,我幫那些凡人,不過是想替阿榆積些福德。


    我對那些凡人已經算做仁至義盡,他們卻那般待我的阿榆。


    這樣無情無義的人,最後我把他們都殺了,也不算過分吧。


    他們的命於我而言,連阿榆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他們憑什麽以為我會為了他們放棄阿榆的。」


    謝文舟就那麽輕飄飄的承認了他屠了一座城的事實,語氣平淡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


    隻有提起那個叫阿榆的凡人時,他的神色才溫柔了些。


    沈在水看著他現在的模樣,卻生出這人骨子裏已經瘋了的念頭來。


    這做法,未免太過偏激了。


    而且屠了那麽多凡人,他不怕遭天譴麽。


    許是沈在水的想法有些外露出來,謝文舟溫聲道,「道友是覺得我做法太偏激了?」


    「……」沈在水沒說話,卻已經是默認了。


    若是謝文舟隻殺那些害死他伴侶的凡人,沈在水並無意見。


    然而那一整城的人,除了大人之外,尚有許多無辜幼童,而謝文舟也麵色不改地一併殺了。


    這便讓沈在水覺得謝文舟過於瘋魔了。


    「害死那位公子的人固然該死,隻是滿城的人也並非全部有罪,道友的做法確令在下難以苟同。」沈在水溫聲道。


    隻見謝文舟原先還帶著笑意的臉慢慢拉下來,最後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又慢慢扯起唇角,


    「你同從前,並無半分改變,瞧著還是那模樣,對世間所有人都懷抱善意。隻是你看看如今這世間,還有幾人記得你?」


    沈在水不知道他說的話是何意,再次沉默,但他衣袖中的手指卻略微動了動。


    「同你說了這麽多,我忘了你已經沒有他的記憶了。那時候啊,我也恨你,你若不傳信給我,我便不會去修真界,阿榆也不會死。如今你回來了,卻是正好,也當還了阿榆一條命吧。」


    謝文舟的臉說變就變,之前神色裏偽裝的溫和盡數褪去,隻剩無邊冷意。


    隻見的手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長劍,他微微抬手,另一隻手覆在劍上,從劍柄劃自劍尾,眸子微閉,未過多久,復睜開,「這柄劍當年是故友贈予我的,如今卻要用它來對付故友,倒有些奇怪。然而有些事,有個人我已經等了許久了,故友,對不住了。」


    不知為何,謝文舟不再稱呼沈在水為道友,反倒是一口一個故友,仿佛他們已經認識了許久。


    然而沈在水記憶裏,分明沒有謝文舟這個人。


    如今已經不是思考謝文舟為何稱自己為故友的時候了,沈在水從謝文舟身上感受到極端的不安。


    他與蘇星河對視一眼後,立馬召出了星河劍。


    看到星河劍時,謝文舟目光在那上麵停駐了一會兒,方才移開,語氣很淡,「果然還是那柄劍啊,它又一次選擇了你。」


    「但那又如何,如今的你什麽也記不得,它也不過是長生的殘片,你們並非我的對手。」


    他話音剛落下,沈在水便感受到了一陣威壓。


    這股威壓來自謝文舟。


    強大,又讓人不敢反抗分毫。


    謝文舟果真就是小師叔提到的那個鬼修。


    元嬰和渡劫之間有很大差距,以至於謝文舟還未出劍,不過放出一絲渡劫大能的威壓,便已將沈在水狠狠壓製住。


    沈在水甚至連劍招都不曾使出來,就被那股威壓逼得半跪在地上。


    他的唇角慢慢溢出一絲血跡來,從唇角滑落自下巴,又一點一點滴在地上。


    沈在水最後倚靠著星河劍,才沒完全倒下。


    他掙紮著要起來。


    謝文舟見狀,又再次施加了一道威壓。


    ……


    感受到的威壓突然減少了些,沈在水不再像先前那般痛苦了。


    他微微側頭,發現不知何時,蘇星河擋在了他身前,替他受了這威壓。


    「星河!退回去,到我身後來。」看到蘇星河的一瞬間,沈在水瞳孔微張,又厲聲嗬斥了蘇星河一句,這威壓他尚且承受不住,以星河那略微有些單薄的身體能承受多久。


    他帶蘇星河離開劍塚時,想的是日後定會好生護著劍靈,可好像每次有什麽事,卻是蘇星河擋在了他的前麵。


    「主人。」蘇星河看了他一眼,依舊擋在他前麵,「我無礙,不必憂心。」


    「這劍靈倒是護主。」謝文舟看到擋在沈在水麵前的白衣銀髮的青年後,眉頭微皺,「既然這樣,故友和劍靈便一起吧。」


    隻見他衣袍一展,屋子裏便多了些腥甜的味道。


    聞到這個味道的瞬間,沈在水便覺得頭腦有些昏沉了,他甚至沒來得及從儲物袋裏拿出解毒藥,就已經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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