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有殺了蒼,真正的原因或許他永遠也說不出口,是因為在多年的相處之中,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年輕人的接近,若是有一天他不在耳旁嘮叨了,反而會感覺心裏有什麽被抽離一樣的疼。


    從前的他也經歷過這種刻骨銘心的痛,以至於身死後多年仍像魂殞一般,即使聽到聲聲懇切的呼喚也不曾醒轉。


    人世少了誰都是照樣日升月落,為何偏偏是他?


    這個問題困擾白虹很多年,直到蒼決意以性命相抵時他才明白,那或許是他活了一輩子都不曾領悟過的情感。


    一種會讓人發自內心的快樂,哪怕獨自一人時回想過去的種種,嘴角依舊會不由自主上揚的奇妙感覺。


    「可你救了我……」蒼撫著胸前幾乎將他捅了個對穿的傷口「我總要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大可不必,你喚醒吾,吾還你一條性命,扯平了。」


    「但我知道你並不想回到人世,是我擅自做主擾了你的安寧,無論如何,都是我欠你。」


    白虹愕然,沒想到這個看似遲鈍的年輕人竟有這般細膩的心思。


    他回過頭,伸出食指來抬起蒼的下巴,與那雙有點委屈的眼眸對視,有那麽一瞬間是心動的。


    「那你可想過如何補償吾?」


    「有啊!以身相許,你看如何?」


    「吾後宮美人三千,不缺你這樣一個資質本事都不及人的小子。」


    「難道你從前是為皇者?……可你沉眠孤寂多年,那些美人佳麗又有哪個能陪你,我雖一無是處,卻也能做她們做不到的事,你或許可以考慮一下。」


    白虹的心思有了一瞬動搖,他撫著蒼的臉,蹙眉問道:「你認為,吾是個沉迷美色的昏君?」


    「我雖然不知你從前經歷了什麽,但我想隻要堅持,總有一日會打動你,就好像……我用了七年時間,終於喚醒了一個裝睡的人。」


    一向冷漠的白虹因他這話沉默,按著他的頭,將不老實的人推回到枕上,合上蒼的雙眼,他便再次陷入沉睡。


    這次的夢境沒有傷痛的折磨,溫暖,柔軟,虛幻的不真切。


    蒼隻是個旁觀者,他看到銅牆鐵壁般的城邦,繁華而喧囂的京都,無戰無災,百姓和樂,是嚮往的安樂。


    人們稱頌著帶來祥和的明君,大街小巷都流傳著君上的勇猛殺敵,開疆闢土的歌謠。


    蒼從人潮中走過,感嘆著不可多得的安和,一路朝向富麗堂皇的宮殿走去。


    與民間歡樂截然相反的是朝堂的壓抑,文武百官愁眉不展,座上那位亦是麵色沉凝。


    蒼靠近了些,大著膽子走上王座的高台,湊在那人麵前,近到能感受他呼出的氣息嗬在臉上……


    真實的不似夢境,應是那人準許他進入了自己殘存的記憶空間。


    他看到君主不帶感情的臉上出現一絲悲痛,他垂下眼瞼,宣布了對他,對眾臣,對百姓而言最沉重的決定。


    他說:「降了……」


    座下已聽隱隱哭聲。


    有人大著膽子問:「王上,真要降嗎?」


    「大軍壓境,若不肯降,千萬子民都要遭受戰火侵襲,流離失所,況且國力早已不足興戰,結局無可改變,是吾炎敵不過大梁,又何苦做困獸之鬥,害無辜人喪命。」


    「可若大梁入主京城後,肆意屠殺百姓可如何是好?」


    「梁王是君子,以往他從未做過卑劣之事,孤想信他一次。」


    「執意如此,王上在百姓心中地位定將一落千丈,更會背負千古罵名,王上真的肯嗎?」


    「聲名不過外物,算得了什麽?百姓性命重於泰山,就算要孤以命交換,也是值得的。」


    蒼怔然。


    原來這個人竟是愛民如子……百姓得此明君,該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但結果不盡人意,即使是那樣設身處地為民著想的王者也成了人們口中的昏君,百姓指責他膽小畏死,詈罵他自私自利,枉顧他人死活。


    可那人聽了這些怨言,也隻道一句:「是孤欠他們的。」


    後來,兵臨城下。


    京都百姓叫苦不迭,憤怒之下欲進宮城殺了國君改朝換代,寧可戰死沙場,也不肯束手就擒。


    彼時的王已換了素衣,改以木釵簪發,隻在腰間佩了一把綴著稀有藍玉的名劍,一路受著冷嘲熱諷走到城樓前,命守城士兵打開城門。


    沒人聽到他在巨門開啟的一瞬也曾黯然嘆息:「這天下不該血流成河,死吾一人,換得你們的命,血賺不賠……」


    梁王帶著親衛進入炎都,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那個俯首稱臣的人。


    「素未謀麵的強大對手,不費一兵一卒就讓寡人取得最後的勝果,是不是太無聊了?」


    那人波瀾不驚答道:「戰事不該是帝王玩樂的手段,吾,不與你賭。」


    「你改了自稱,可是真的放棄了王位?」


    「吾從不收回說過的話。」


    「好!那你希望寡人如何交換。」


    「換吾大炎子民永世安寧……」


    不等他說完,一縷布條勒入他齒間,被梁王牽扯著,好似被馴服的烈馬,讓他被迫止住話音。


    梁王朝他做了噤聲的手勢,笑的放肆,又刻意壓低聲音,在耳邊挑釁。


    「可是炎王似乎忘了提起自己的家人,你的後宮,你的嬪妃……哦,對了,寡人還記得,炎國太後還尚在人世,你的胞妹奕陽公主也是身懷六甲,你說身在寡人的立場,該不該留下前朝餘孽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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