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上,他就像個不知悲喜的傀儡被人擺弄,木然望著台下張張醜惡嘴臉,此起彼伏的加價聲不絕於耳,他卻不知心中應作何感受。


    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死便死了。


    可就算是死,他也不肯一人上路,一生受盡折辱,總要拉上個墊背的隨他一同下地獄!


    他縮在袖中的手緊握匕首,隻待今夜了卻自己悲哀可笑的一生。


    「我出這個。」


    混亂不堪的叫囂中,溫柔而清亮的嗓音格外明朗,那氣勢不同凡人,隻一句便令喧鬧戛然而止。


    滿目黑白光影之中,唯有那個男人身著青衫,是唯一的光彩。


    青衫人輕輕一躍便至高台之上,一雙有力臂膀攬著少年的腰身,將他擁入懷中,隨後將一張浣花箋交在目瞪口呆的鴇娘手中。


    白紙黑字,寫著封頂二字。


    不論今夜如何出價,人,他是一定要帶走的。


    鴇娘愣了一瞬回神,笑道:「這位客官,醉月樓生意興隆,貴客甚多,不乏渾水摸魚的奸猾鼠輩,因此封頂簽前些年就已失效,隻怕這價格,是您承擔不起啊。除非……你能拿出信物表明身份,否則這生意,老身實在不好做呀!」


    台下叫價的眾人紛紛跟風起鬧,認定這麵生的男子應是橫衝直撞的無名之輩,不懂規矩還想強出風頭,著實可笑。


    青衫人神色誠懇,「臨行時走的匆忙,銀兩並未帶在身上,但這個人,我要留下。」


    鴇娘尖著嗓子大笑一聲,「哈!沒錢還想來快活,小夥子要是傻了,不妨讓醉月樓的哥哥們教你如何做人!!」


    圍觀好戲的看客哄堂大笑,冷嘲熱諷對青衫人指指點點,更有甚者將果殼雜物丟到台上大肆嘲諷,弄汙了少年的臉。


    「抱歉。」


    青衫人放開少年,將袖口鋪平在掌心,替他拭去額上汙漬,就此少年的目光再移不開半分,滿眼都是這人。


    「好了,別演猴戲了,沒錢就趕緊給老娘滾下去,別耽誤老娘賺……」


    鴇娘話音戛然而止,倏而嚇得花容失色。


    周遭鬧笑逐漸散去,人們見那青衫人手中一把寒鐵寶扇直指鴇娘心口,出手之快,甚至無人看清他的動作。


    不知是誰先喊了聲:「鐵、鐵扇公子!是南君花殘露!!」


    「啊?他……莫非就是萬受穀的穀……穀……」


    「萬受穀主江沉沙!!快逃啊,要出人命啦!!!」


    慌亂之中,滿堂貴客一鬧而散,隻餘鴇娘滿麵驚恐,當場嚇軟了腿,撲通一聲跪在青衫人麵前,話再說不出半字。


    「我有萬貫金銀,富可敵國,不吝施捨窮苦之人,偏生不願落入骯髒之人手中。你不是要信物?我這柄寶扇,夠嗎?」


    「夠……夠夠夠!大爺您想怎麽玩兒都成,醉月樓絕對、絕對讓你盡興,嫌……嫌棄沒趣的話,還、還可以開間上房,裏麵稀有物什一應俱全,包……絕對包您滿意!」


    少年紅了臉,意識到手腕還被那人抓在手裏,試探著縮回,又被拉了回去。


    「別跑。沒拿東西以前,不準跑。」


    青衫人收起摺扇,拉起鴇娘又道:「我要他的賣身契。」


    鴇娘應了一聲便兔子似的跑走,不大一會抱了錦盒跑來,上台時絆了一跤,盒內契約票據撒了滿地。


    「賣身契賣身契……」


    鴇娘碎碎念著,也顧不得撿,找到最新的契約後雙手奉上,青衫人將其收下,還未滿足。


    他目光落在腳邊最近的一張,俯身撿了,又看向手忙腳亂的鴇娘。


    「這也要一併拿走。」


    正是醉月樓的地契。


    經商多年,鴇娘是個聰明人,絕不會為錢賠上性命,忙陪著笑:「這樣的話,醉月樓的一切都歸江大爺了,連他也……」


    說著指了指他身後呆立的少年。


    青衫人一點頭,「嗯,那你滾吧。」


    「噯!」


    鴇娘為撿回一條性命興奮不已,應了聲就屁滾尿流的逃了。


    偌大正堂隻剩下青衫人與少年,氣氛很是尷尬。


    「拿了這個,你就可以回家了。」


    「我……沒有錢還給您。」


    少年怯生生道。


    「強取豪奪來的,再談錢就俗了。」


    「我也……也沒有家了。」


    少年眼中神色黯淡,卻無悲痛。


    母親死時他一滴淚都沒掉,之後像具行屍走肉木然活著,身心感受不到痛楚,早已麻痹。


    「可是我也沒有家啊。」


    青衫人滿是無奈,雙臂環胸,歪頭看著少年,關注他臉上神色的微妙變化,許久才打定主意,在愣怔的少年麵前打了個響指。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我們兩個,湊個家?」


    這話便成了拯救少年脫離無邊罪業的契機。


    「今日我便為你賜名蕭琛,蕭即蕭風,望你平定世間風波亂,便似飛鴻踏雪泥。呂祖《五言》有雲:要貪天上寶,須去世間琛。你是我在人間尋覓多年才得的珍寶,日後有我把你捧在手心,誰都欺侮不得。」


    夜間,江沉沙攬著少年蕭琛共臥芙蓉榻,滿口歪理,隻為藉機從少年身上汲取一絲暖意。


    蕭琛本就抱著與人同歸於盡的覺悟,隻當方才柔情不過是逢場作戲,正要抽出早就藏在袖中的利刃傷人,就被江沉沙的懷抱桎梏的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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