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田像個火車頭似的,一路轟隆隆的衝回了家。進門之後他直奔了會客廳,和林燕儂打了個照麵。


    林燕儂是今日淩晨到的北京,下火車之後她誰也沒驚動,先到那清靜些的飯店裏開了房間,睡足了覺,又細嚼慢咽的飽餐了一頓。到了下午,她開始沐浴更衣,梳妝打扮,所以此刻出現在張嘉田麵前時,她毫無倦色,瞧著正是亭亭玉立、人比花嬌。


    眼看張嘉田豎著兩道濃眉闖了進來,她站起身,嫣然一笑,紅嘴唇中露出齊齊的白牙齒,一張麵龐越發顯得嬌豔欲滴。扭著隻有一把細的小腰,她嫋嫋的走過來,不等張嘉田開口,她先含著笑容,雙手互搭在左胸前,側了身子微微一屈膝,向他請了個舊式的安,同時用那清脆細嫩的聲音說道:“幫辦萬福。”


    張嘉田平時也不大和女人打交道,腦海裏印象最深的異性就是葉春好,可葉春好是個受了現代文明熏陶的女子,也從來不曾對人行過這樣的舊禮,所以張嘉田看著林燕儂,倒是愣了愣。


    豎著的濃眉稍微往下落了點,他依然是沒好氣,問道:“誰讓你跑過來的?”


    林燕儂笑道:“咱們能不能不在這兒說話呢?你看外頭人來人往的,多不方便。你帶我到內宅去,我慢慢的講給你聽,好不好呢?”


    說這話時,她笑眯眯的看著他,眼尾眯得細細的,嘴唇抿得薄薄的,嫵媚極了。張嘉田對於審美一學,雖然沒有特別的研究,但也看出她——起碼在此刻——真是挺美的。他心一軟,含在口中的一頓罵,便被他又憋了回去。


    林燕儂在雷府裏過了幾年的好日子,是經過見過的主兒,如今到了張嘉田這裏,也並沒有怯相。雖然她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但是她絕不以客人自居,隨著張嘉田進了內宅房屋,她從短袖子裏露出雪白的玉腕,親自擰了熱毛巾送給張嘉田,讓他擦頭擦臉,又提起茶壺倒了一杯熱茶,端起來輕輕吹著熱氣,預備著吹涼了給他喝。


    張嘉田受了她的伺候,並且確實是被她伺候得很舒服,兩道眉毛便在不知不覺間,徹底落回了平常的位置上去。他自然是不缺使喚的人,隻是那些人再怎麽伶俐,和林燕儂相比,也總像是差著點勁兒。


    擦了臉,喝了茶,他坐在長沙發上,對於林燕儂這人倒是沒什麽意見,隻是微微的有點發煩:“你不是不敢來嗎?什麽時候長了膽子了?”


    林燕儂在他身邊坐下了,卻是並沒有纏纏綿綿的往他身上靠,身體裏很有幾根硬骨頭:“原本是不敢來的,可我聽說你當了幫辦,文縣那大隊的兵也都開到北京來了,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能回去,等到如今,實在是等得心焦,這才一狠心,自己來了。”


    “你等我幹什麽?”


    林燕儂垂下眼簾,顯出了密密的長睫毛,抿嘴一笑,她笑出了臉蛋上一個隱隱的小酒窩:“等你幹什麽?也不幹什麽。就是想你了。”


    說到這裏,她把臉轉向前方,從肋下解下一條手帕,放在手中絞了幾絞,又低聲說道:“我知道你不想我。我若不是想你想得要生病,也不會那麽沒眼色,硬要跑過來惹你的討厭。”


    張嘉田聽了這話,沒受感動,反倒是莫名其妙:“我有什麽可想的?”


    他活到了二十多歲,從來沒被人狠狠的愛過,也從來沒被人狠狠的想過,所以此刻看著林燕儂,他確實是鬧不清她這話的意思。而林燕儂聞言,也扭頭看了他——一看就是半分多鍾,她把他足足的看透了,發現他不是裝,他是真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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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轉臉低下頭,她用手帕輕輕一抽他的臉,同時低聲笑道:“傻子,什麽都不懂。”


    然後她眼光流轉,向他一瞟:“那我問你,你這宅子裏,有沒有女人?”


    張嘉田一皺眉頭:“我發現你這娘們兒有點蹬鼻子上臉——我家裏有沒有女人,用得著你管嗎?”


    林燕儂聽了他這粗魯的語言,一點也不惱,隻向著他一偏臉兒,將長睫毛一忽閃:“沒有呀?”


    張嘉田越看她越覺得她今天挺好看,所以故意移開了目光,不去看她:“屁話!我來北京是做大事的,不是來玩女人的!”


    林燕儂聽到這裏,心花怒放,也說不清胸中有著怎樣的一種喜悅。一雙眼睛對著張嘉田瞄來瞄去,她看他那樣年輕英俊,縱是東倒西歪坐沒坐相,身架子也有威武的男子漢樣。天氣熱,他身上有隱約的汗味,這汗味她也愛,她閉了眼睛,嗅也嗅得出他!


    於是一點一點的挪到了張嘉田身邊,她伸雙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又斜了眼睛,向他甜甜的一笑。


    林燕儂如願以償,留了下來。


    當然,目前還是暫時的留,張嘉田並沒有讓她長住的意思。但她相信自己的本領,並不很擔憂自己的前途。張嘉田讓馬永坤給她安排了一處小跨院居住,她乖乖的跟著馬永坤去了,去了沒有一個小時,她尋尋覓覓的,笑眯眯的,又回了來。


    這一回來,她就不走了。


    張嘉田正處在一個血氣方剛的年齡,是最禁不住異性撩撥的,而這林燕儂雖然不是他理想的愛人,然而她真真切切的就站在他麵前,又有熱度又有芬芳,又許他看,又許他摸。


    於是他把她看了,也把她摸了,還把她攔腰抱起,一把扔到了大床上。


    人在那軟床上彈了三彈,她一邊抬手去解衣服上那別別扭扭的小紐扣,一邊輕聲嬉笑著向裏一滾,給張嘉田讓出了地方來。


    然後,她度過了天翻地覆、死去活來的一夜。


    翌日清晨,她睜開眼睛時,窗外已經天色大亮。慢慢的扭過頭,她沒在枕邊看到張嘉田的麵孔。


    張嘉田已經起床走了。


    她也想起床,然而周身的關關節節像被拆過了一遍似的,不但酸痛,而且有點不聽她的使喚,腰上腿上尤其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小肚子深處則是抽抽著作痛。掙紮著依靠床頭坐住了,她出了會兒神,心裏似是有很多事情要盤算,然而事實上又是什麽頭緒都沒有想出來。


    眼皮漲漲的,一定是睡眠不足,腫了眼睛。她抬手把麵前的亂發向一旁撥了撥,舉目打量這房內的陳設——她睡在這裏,仆人不便進來打掃,所以這屋子是華麗而又淩亂。平心而論,這屋子的豪華程度,完全比得過她在雷府的居所,她要是能在這裏長住下去,那就等於是重新又回到了那天上神仙一般的生活了。


    隻是,恐怕要難。


    張嘉田太年輕了,升騰得又太快了,這樣的人最容易張狂,把什麽好東西好人都不往眼裏放。她自認不是個壞女人,自認也可以賢良淑德起來,可這年輕氣盛的張嘉田,能看出她的好處來嗎?縱算是看出來了,又能把她這點好處往心裏放嗎?


    這麽一想,她坐不住了。她不能總這麽蓬頭垢麵的賴在被窩裏發傻,萬一張嘉田什麽時候回來了呢?到時候他見了自己這個德行,還不得直接派人把自己扛回文縣去?


    林燕儂伸腿下床,忍著周身的不適,先把衣服穿了上。


    她沒在這屋子裏找到洗漱的地方,隻好推門向外望,結果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裏的馬永坤。馬永坤戎裝筆挺,什麽都沒幹,單是在院子裏來回走。忽見她伸出了個亂蓬蓬的腦袋,他便停下來,對著她打了個立正:“您醒了?”


    他對林燕儂素來是很客氣,林燕儂也當他是個可信賴的人。對外,他是林燕儂的表哥,那麽林燕儂也就把他這表哥認了下來。這時見院子裏再沒別人,她便喚道:“表哥,幫辦出門去了?”


    馬永坤向她邁進了一步,再次立正:“是的,出門去了。”


    “什麽時候回來?”


    “那不好說。幫辦臨走的時候,留我在這裏,專門照顧您。”


    林燕儂立刻把馬永坤當了救星:“那太好了。你帶我回我住的那個院子裏去吧!”


    馬永坤答了一聲“是”,然後後退一步,側身向著院門方向一伸手:“請。”


    林燕儂做賊似的,跟著馬永坤回了小跨院。


    進了屋子,她隻覺眼前一暗,並不是屋子真陰暗,而是房內的家具都偏於樸素,少了那繽紛的顏色與光彩。轉身對著馬永坤一笑,她說道:“勞駕表哥給我找些水來吧,我早上起來,臉還沒有洗一把呢。”說完這話,她又補了一句:“要涼水,你看我這眼睛,腫成桃兒了,我用冷毛巾敷一敷,消消腫。”


    馬永坤抬手向著牆上一扇房門一指:“那是浴室,有冷熱水龍頭和浴缸。”


    林燕儂立刻笑了:“那太好了。”


    馬永坤轉身要走:“我讓廚房送早餐過來。”


    林燕儂有心說兩句好話拉攏拉攏他,可是精力實在不濟,又知道馬永坤對自己暗暗的愛慕,大概自己這好話不說也沒關係,便笑了笑,放他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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