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田上午沒看見葉春好,中午也沒看見葉春好,抽空跑去葉春好的院子裏,發現葉春好依然不在,就回來問白雪峰:“老白,你今天瞧見春好了嗎?”


    白雪峰忙忙碌碌,聽了這話,也來不及細講,隻匆匆的反問道:“你不知道嗎?昨夜葉小姐和大帥吵了一架。”


    張嘉田大吃一驚:“什麽?春好和大帥吵架?”


    “還吵得挺厲害,我們在外頭幹聽著,也不敢進去勸。”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又好了啊!”


    說完這話,白雪峰腳不沾地的走了,張嘉田追了他一步,隨即心念一轉,他跑去見了雷督理。


    這時他今天第一次見雷督理,見了之後,嚇了一跳:“喲!大帥,您的臉是怎麽了?”


    雷督理長條條的躺在沙發上,腦袋枕著個藍緞子鴨絨靠枕,姿態瞧著是很舒服的,隻是左顴骨上多了一塊新鮮的血痂,讓人看著感覺疼痛。


    “沒事,摔了一跤。”


    張嘉田也知道這傷肯定不致命,所以也不慰問,直奔了主題:“大帥,我聽說您昨夜和春好吵架了?”


    “嗯。”


    張嘉田立刻跑到了沙發前蹲了下來:“那我先替她給大帥賠禮道歉。”


    “嗯?”


    “春好畢竟是個小姑娘,在家還是嬌生慣養的,肯定會有點小脾氣。她要是說話衝撞了大帥,大帥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往心裏去。”


    雷督理翻了個身,側臥著麵對了張嘉田:“我沒生氣。”


    張嘉田忍不住環顧了四周:“那……春好呢?我今天怎麽一直沒看見她?”


    “你說呢?”


    張嘉田直視了雷督理的眼睛,忽然打起了結巴:“您、您不會是把她也給斃、斃了吧?”


    雷督理無聲一笑,露出牙齒:“是,我把她斃了,你敢怎麽樣?”


    張嘉田直勾勾的盯著雷督理的臉,足足盯了半分來鍾,末了他縮成一團抱著膝蓋,也笑了:“大帥甭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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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督理正色說道:“我真把她斃了。”


    張嘉田一手摘下軍帽,另一隻手在頭上胡嚕了一把:“唉,您還逗我?”


    “你怎麽知道我在逗你?”


    張嘉田晾著頭上的騰騰熱汗,同時嬉皮笑臉:“我能瞧出來。”緊接著他又問:“大帥,春好怎麽惹到您了?她雖然年紀小,可是人很穩當,我真猜不出她能犯什麽錯。”


    “你去問她吧。”


    “她在哪兒呢?”


    “躲出去了,今天不回來,明天必回來,你等著就是了。”


    說完這句話,雷督理坐了起來。雙手扶著膝蓋,他作勢要起,可在起立之前,他忽然扭頭又問張嘉田:“我要是真把葉春好斃了,你怎麽辦?”


    張嘉田一手向後捋過短發,一手將軍帽扣了上:“那……我不知道。”


    “你會為了個女人,和我反目嗎?”


    張嘉田慢慢的站了起來,被雷督理問得發懵:“我?我……我真不知道。”


    雷督理點了點頭:“你這話倒是實話。換我是你,我也不知道。”


    雷督理在房中溜達了一圈,然後又躺了回去。張嘉田閑著沒事,雷督理也沒攆他,他便坐在一旁的小沙發上,陪著雷督理閑談。如此到了傍晚時分,張嘉田坐得腰酸背痛,正在暗暗欽佩雷督理躺功深厚,雷督理卻是慢吞吞的坐起來,說道:“該出發了。”


    張嘉田立刻問道:“大帥要去哪兒?我去讓人預備汽車。”


    雷督理答道:“北京飯店。”


    張嘉田跟著雷督理出了門。


    他本以為又是外省的什麽官兒到了京,下榻在北京飯店。哪知道隨著雷督理上樓進了房間,迎麵卻是看到了葉春好。


    這房間都帶著熱水管子和西式浴缸,葉春好睡足了一覺,又洗了澡,此刻站在屋子中央,她麵孔潔淨,頭發順滑。雷家的副官上午過來給她送了一身換洗的衣服,她穿了上,越發有清爽相。看見了雷督理,她正要說話,可話未出口,她又看到了雷督理身後的張嘉田。


    於是那話被她咽了下去,她隻低頭笑了一下。


    雷督理湊到她麵前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後說道:“眼睛好了。”


    葉春好低聲說道:“是,早上起來還有點腫,到了下午就全消了。”


    雷督理的嘴唇噙著一點笑意,垂眼想了想,又問:“我們,算是和好了吧?”


    葉春好一點頭:“是和好了。”


    “現在回家?”


    葉春好盡管是低著頭,可也感覺到了張嘉田的灼灼目光。雷督理這幾句話,從字麵上看,都沒毛病,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就平白添了一層親熱曖昧。況且,要接她的話,有他親自來也就夠了,何必還要帶上張嘉田?難道他不知道張嘉田對自己的心思嗎?


    還是方才那話,他其實是故意說給張嘉田聽的?


    雷督理這時側過身,伸手向她做了個“請”的動作,於是她無暇多想,隻得先邁步走向了門口。張嘉田退了一步給她讓路,她抬頭向他笑笑,他瞪著她,也回了個僵硬的笑。


    雷督理用汽車把葉春好帶回了家中,下汽車時,他還特意的伸手扶了葉春好一把。張嘉田冷眼旁觀,心裏不肯相信,可又不能不信——他是見識過雷督理如何對待女人的,女人在雷督理那裏,連件好衣裳都不如,這樣的一個人肯對著葉春好畢恭畢敬,若說他無所圖謀,真是鬼都不信!


    看過了雷督理,他又去看葉春好,葉春好倒是一派平靜安然,瞧著還和平常一樣。


    雷督理不單親自把葉春好接了回來,還特地為她擺了一桌宴席,仿佛她和他吵架,還吵出功勞來了。葉春好本打算快把這一頁翻過去,誰知道雷督理花樣繁多,吃過晚飯之後,又要帶她出去跳舞。


    葉春好不能再由著他了——她看出來了,自己若是再不拿個態度出來,那麽雷督理明天就可能自作主張的把自己娶了。喝過了飯後的一杯熱咖啡,她放下杯子,說道:“大帥,我並不喜歡跳舞,況且現在也不早了,大帥近來軍務繁重,好容易得了閑,應該早睡覺、多休息才是。”


    雷督理回頭看了看屋角的大自鳴鍾:“晚嗎?不晚。你這麽小的年紀,怎麽不愛玩?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簡直玩不夠。”


    他不說這話,葉春好也隱隱看出來了:他體內藏著個小花花公子的影子,說不準什麽時候,他得意忘形,那個影子就要探頭縮腦的溜出來一次。


    “那地方吵鬧得很,我不習慣,去了也是坐不住。”


    雷督理側身坐椅子,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專為了可以正視葉春好:“坐著幹什麽?我帶你跳舞。”


    “就是不愛跳舞,才坐著的。再說您的腿好了?”


    “那我讓人去弄幾張電影片子回來,咱們在家裏看?”


    葉春好也轉身正對了雷督理,簡直有點哭笑不得:“大帥,您這麽一樣一樣的問我,我若全盤拒絕,您保準又得鬧脾氣。要是我今天下午剛回家,晚上你我就又吵起來,那成什麽了?別人嘴上不說,心裏也要笑話。”


    雷督理也笑了:“那你說怎麽辦?”


    “我說,大帥愛怎麽消遣,我不管,我自己是真的要回房休息了。”


    雷督理笑歎了一聲,向外揮揮手:“好,去吧,今天放了你。”


    一夜過後,太平無事。


    張嘉田站在雷府大門口,和白雪峰閑談,白雪峰看了大門口一眼,然後一邊說話,一邊把張嘉田往自己這邊拉了一把。張嘉田不知道自己這是擋了誰的路,扭頭也往大門內瞧,卻是看見了葉春好。


    葉春好穿著一身淺灰色旗袍,旗袍窄窄的,正合她高挑纖細的身量。從矮矮的小立領裏昂起雪白的脖子,她一路正色前行,後方跟著一名副官和兩名辦事員,再往後則是兩名全副武裝的衛兵。門旁的聽差見了,慌忙閃到一旁讓出道路,而這一行人目不斜視的邁過門檻,後方的副官向前快跑幾步,打開了門前停著的汽車車門。


    白雪峰對著葉春好打了個招呼,葉春好一扭頭見了他們,登時抿嘴一笑,笑得眉目彎彎:“白副官長,二哥。”


    張嘉田看著她,一時間沒有找出話來回答,還是白雪峰問道:“去俱樂部?”


    葉春好笑著搖搖頭:“去秘書處。”


    說完這話,她上了汽車。


    汽車都開出去老遠了,張嘉田還盯著汽車屁股發怔。白雪峰也跟著他遠眺,等汽車一拐彎徹底不見了,他才發出感慨:“厲害。”


    張嘉田這才回過神來:“厲害?誰啊?”


    白雪峰對著胡同口的方向一抬下巴:“葉小姐唄。”


    張嘉田有點恍惚——對於葉春好的性情,他有好些個詞可以用來形容,比如要強,比如穩重,比如堅定,比如勤懇……太多了,但唯獨沒有“厲害”這兩個字。


    可是在見識了她方才的陣仗之後,他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厲害。雷督理對她那樣高看,是不是也因為她“厲害”?


    而不隻是因為她年輕貌美?


    雷督理都肯對她高看一眼,說明她一定是頂尖的好。張嘉田想自己居然生了一雙慧眼,一眼就瞧中了個高攀不起的姑娘。這怎麽辦?他問自己。


    可惜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這時,白雪峰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然後說道:“張隊長,大帥那邊大概快開完會了,我也得往回走了。萬一大帥叫我,我沒在,那可是個罪過。”


    張嘉田陪著他轉了身:“一起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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