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薑旭在,他最起碼能夠先離開養父。


    他以為養父已經放棄問他要錢,上一條給他發的簡訊還是好幾天前的,他以為他可以在薑旭身邊過一個熱鬧、順心又喜悅的年。


    養父陰晴不定的性格是他深埋心底的恐懼,是他想要逃離的痛苦。


    蘇星仁低著頭,指尖開始泛涼。


    他不想被薑旭撞見養父,本以為隻要自己不去理養父就可以擺脫,卻沒想到藏了這麽久,反倒是被薑旭撞見這樣的場景。


    「行,走吧。」薑旭抬手揉了揉蘇星仁的腦袋,答應的十分幹脆。


    心裏的那點擔憂一下子就被揉碎了,蘇星仁輕輕彎了嘴角:「嗯。」


    倆人剛邁出步子,蘇星仁便聽到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薑旭往他身後側步,屈身摟住了他,將他完全包裹在懷裏。


    重物破風而來,薑旭極力壓抑之下的悶哼聲夾雜在獵獵作響的風聲裏,落在蘇星仁耳裏清晰可聞。


    就像是一道重雷,打在了蘇星仁的心尖上。


    王誌飛緊緊抓著沉重的椅子,看到身前那倆人回頭後,養子震驚又慌亂的樣子,心裏一陣爽快,他拎起椅子,麵目猙獰:「不給我錢,我活不下去你也別想好過!」


    薑旭麵色冷硬,反手就抓住了又想往下砸的椅子一角。


    蘇星仁一抬頭,就看到薑旭脖頸處有一股暗色的液體流下。昏暗的路燈在薑旭頭上灑下陰影,血流從後脖處緩緩流至喉間。


    蘇星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薑旭看,嘴唇緊閉,胸口劇烈起伏。


    腦海中一片空白,他心髒跳動地飛快,有一股衝動從胸腔湧上來,支配著他的身體。


    蘇星仁猛地躬身,閉著眼睛往前沖,腦袋懟著王誌飛的肚子一個猛撞。


    力道又急又大,王誌飛根本沒注意到自己這個一貫不敢大聲說話、看著就沒什麽力氣的養子居然敢生出勇氣來撞開自己。


    手上的藤椅被薑旭大力甩開,王誌飛踉蹌著後退了幾步,連聲說:「好啊,來s市才多久,你膽子就這麽大了,居然敢打爸爸了!」他眼圈泛紅,梗著脖子就衝上來下狠手。


    薑旭隻在開始蘇星仁衝上來的那一刻微愣了半秒,這會兒回過神更不可能讓王誌飛靠近蘇星仁。虧得蘇星仁這一衝撞,給王誌飛來了個措手不及,薑旭降製起來快捷了許多。


    這麽多年的架也不是白打的,他前世練出的身手在這會兒得到了充分利用。


    蘇星仁也是一時衝動,等回過神,就看到薑旭將養父摁在地上,養父在地上掙紮著扭動,卻根本無法翻身。


    這也算是蘇星仁第一次「打架」,這會兒他垂在身側的雙手還在隱隱顫抖。


    因著這邊爭執打架,正巧在咖啡店門口,咖啡店下班關門的店員是個小女生,怕被殃及,瑟瑟縮縮地躲在門裏麵看了個全程。這會兒場麵平息了,她這才敢鎖上門出來。


    「您好,可以麻煩您幫我報個警嗎?」薑旭喊住人,雙手控製住王誌飛站了起來。「星星。」


    蘇星仁回神,抬頭便看到薑旭臉上安慰的笑容。


    那一瞬間,他心定了。


    *


    警察來的很快。


    咖啡店門口有監控,正巧店員也是個樂於助人的好心人士,警察一提就一塊去警局做筆錄當證人去了。


    本以為隻是一起簡單的打架鬥毆事件,沒想到對王誌飛檔案一調查,警察卻發現更多的東西。


    敢情這人還聚眾賭/博、盜竊後潛逃到s市。


    王誌飛本來就喜歡賭,之前有蘇倩在,賭的不過分,算是「小賭怡情」的心態。蘇倩不在了,惹他嫌的養子也不在了,就有些放飛自我。不知道是不是賭場待久了,他的脾氣越來越差,家裏的錢也越來越少。他工作辭了,靠著「賭」賺錢,越賺越少,本來維持的表麵紳士也不見了,對新娶的老婆家暴起來更是隨意。


    可這新任妻子也不是吃素的,扮豬吃老虎了一段時間,等著王誌飛偷了家裏錢跑來s市就立馬報警,還把這些個月搜集的各種證據交給了警察。這段時間查得嚴,她一報警,警察立馬立案起辦。當地的人七七八八都抓得差不多了,就差這個跑去別的城市的王誌飛。


    薑旭這一報警,正巧讓王誌飛落網了。


    有證人有監控,薑旭被認定是正當防衛。隻需要再做個筆錄就可以走了。


    薑旭頭上的傷被簡單地包紮了一下,蘇星仁坐在邊上,眼睛裏滿是擔憂。好在他口袋裏一直放著包紙巾,這會兒問警察要了杯水,沾濕了一點點擦著薑旭脖子上的血漬。


    蘇星仁顫著手,嘴唇緊抿,他垂眸一言不發地擦著。手上動作輕得薑旭都沒感覺到他有在用力,隻能感受到溫熱的水接觸了下他的頸間皮膚。


    薑旭抬手抓住蘇星仁的手,這才發現對方的手涼的跟個冰塊似的。「星星。」薑旭把蘇星仁的手握在手心裏搓,「不怕了。」


    上輩子他最怕聽到的就是「警察來了」這四個字,沒想到這輩子他居然會主動報警。薑旭嘴拙,也不知道怎麽安慰蘇星仁,隻一邊搓著手試圖讓蘇星仁溫熱起來,一邊不斷地說著「不怕了,哥哥在」。


    蘇星仁抬眸看向薑旭,盈滿淚水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晶透的水珠撲簌簌地往下流。他哽咽著說:「哥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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