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昨夜風雨擾人心,很多人都無法入眠,風雨息去,淩晨東方的天際慢慢露出一點光亮,如同新生的嬰兒,在努力地要降臨到這個世界上。


    “紳繁,這麽早啊。”陳雲的聲音響起,和鄭紳繁一起坐在客棧的樓上。


    霏霏斂夕霧,赫赫吐晨曦,每天的開始和結束,一直在上演,很多人看了第一次,會記住這種美好,但看多了,卻不一定還會看下去。


    鄭紳繁輕輕道:“就像人生的軌跡,朝而往,暮而歸,看多了,就多了一絲平凡,所以這世間,一直都是這麽平凡。”


    很突然的一番話,但陳雲知道鄭紳繁的意思,沉默了少頃,點了點頭,道:“一直平凡下去其實很好,隻是很多人不懂得珍惜,想要脫離這種平凡,到頭來卻是一無所獲,他們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會相信,有多少人在羨慕他們這種平凡的生活。”


    鄭紳繁歎了一口氣,輕輕吟道:“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事如潮人如水,隻歎江湖幾人回。”


    陳雲一怔,細細品味著,竟也不禁又念了一遍:“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事如潮人如水,隻歎江湖幾人回。”旋即也是歎了口氣,道:“紳繁,將來,我們一定可以回來的,對吧?”


    鄭紳繁微微閉上眼睛,享受著晨光的愜意,輕聲道:“將來嗎?至始至終,小山村才是我們的家啊!”


    陳雲聞言,點頭微笑。(.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不經意間,兩人的心境卻是又有了極大的進步。


    小鎮隻是鄭紳繁與陳雲的一個經過之地,天大亮了以後,他們便動身離開了,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了以後,這個小鎮上有一個人,每逢淩晨之時,都會看著那慢慢展露出來的朝陽,一次次地吟唱:“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事如潮人如水,隻歎江湖幾人回。”


    ……


    “出了小山村後,每個地方都是差不多啊。”這一路上,陳雲的聲音響起。


    兩人走在城郊小路上,對於他們而言,這樣的路段是難得的寧靜。


    轉眼間,鄭紳繁與陳雲離開小山村已經過去四個多月了,這四個多月來,兩人走過了很多地方,離目的地蜀山雖說還是有一段距離,但已經越來越近了。隻是,兩人都是習慣了小山村的平靜,這四個月來所走過的地方,大多都是一些小城鎮之類的,偶爾路過一些大城市的,但那種人來人往的喧囂地方都不是兩人所喜歡的。像這樣一種安靜的城郊小道,反而對於兩人是難言的享受了。


    鄭紳繁搖頭,無奈歎道:“小山村與世隔絕,自然不會像這些地方一樣。我們終究要入世而行,這樣的地方也是要多多走過才是。”


    陳雲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們還是更加喜歡這樣的安靜一點的地方啊。”


    鄭紳繁一笑,道:“這也是。”


    城郊的路段雖然難行,但對於兩個修道者而言,自然不算什麽,而經過這四個月來的所見所聞,鄭紳繁與陳雲對於小山村外的世界,倒是多了不少認知,外麵的世界的確多姿多彩。


    突然雷聲轟轟,天色漸暗,陳雲不禁皺了皺眉,道:“最近怎麽回事,怎麽老是下雨?”


    鄭紳繁微微一笑,道:“巴蜀乃是多雨之地,下雨自然是尋常事。”


    陳雲聞言不禁一愣,隨即自嘲搖頭,道:“我還以為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不知不覺,四個月了,第一次離開小山村這麽遠了。”


    突然一聲驚雷響起,雨點淅淅瀝瀝落下來了,鄭紳繁拉著陳雲,道:“走,前麵有一處小廟,我們可以去避一避雨。”


    雨下得很大,打落在地上,有“啪”“啪”的聲響,天早已是黑壓壓的一片,似乎要把大地覆蓋。鄭紳繁與陳雲站在小廟口,欣賞著雨景。


    附近有不少的鄉鎮,一般也不會有太多人會繞多一圈的路程來走這樣的城郊小路,所以此刻的小廟,除了鄭紳繁與陳雲,不過還有一人而已。此人一身文人打扮,相貌堂堂,風度翩翩,見到鄭紳繁與陳雲,便互相微微行禮。


    雨越下越大,雨中的世界顯得朦朧,讓人看不清楚。


    鄭紳繁與陳雲互視一眼,卻是不由感到微微意外,原以為不會再有人來,此刻從雨中卻有一個人跑來,身形漸漸清晰。


    沒過多久,一個男子跑進小廟,氣喘籲籲。隻見他身穿白衣,雖然全身都被雨水淋濕,但是依然不改其豐神俊朗,氣質翩翩的美男子形象。男子約莫二十,眼中閃著睿智的光芒,被雨水打濕,非但不見憂慮沮喪,反而顯得興致勃勃,似乎極為喜歡的樣子。


    那男子喘了一會兒氣,便站直身子,對著廟外的雨幕深深地吸了口氣,隨即看向同樣在看著他的廟中三人,輕施一禮,笑著說道:“在下自雨中而來,模樣狼狽,讓三位見笑了,驚擾之處,還請莫怪。”


    廟中三人一怔,顯然此人是灑脫不羈之人,性格豪放,觀其麵相,便知此人不凡,至少非凡俗之人可比。


    鄭紳繁與陳雲回施一禮,鄭紳繁道:“這位大哥倜儻不羈,氣質不凡,區區的一場雨,怎可能讓大哥有狼狽之處。我兄弟二人在此避雨,實為賞雨,原以為此間不會有人,卻不想大哥也是同道中人,倒是令我二人開懷啊。”


    那文人亦是回禮,笑著說道:“兄台好雅興,在下於此地觀雨,卻不想雨中自有淩霄漢。”


    男子聞言,不禁哈哈大笑,道:“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此番雨下,雖非最好的綿長細雨,卻得以因此遇到三位知音,更得三位謬讚,實在是平生快事,在下蕭玉凡,未請教三位兄弟名諱。”


    那文人施禮道:“在下王誌,見過蕭壯士,還有二位小兄弟。”


    鄭紳繁與陳雲亦是抱拳一禮,道:“在下鄭紳繁,這位是陳雲,見過蕭大哥、王大哥。”


    蕭玉凡聞言更是快意,道:“好,三位兄弟果然是痛快人,雨下得暢快,在下心緒亦是暢快,可惜此時無酒,不能一盡雅興,實在是遺憾。”


    鄭紳繁心中一動,卻是笑道:“在下二人與蕭大哥、王大哥於雨中小廟初次相遇,卻是意義相投,這等興事,怎麽能沒有酒助興?”


    蕭玉凡與王誌聞言一怔,卻是不知何時,小廟邊緣竟是多了四壇美酒,陳雲上前一一開壇,酒香四溢。


    蕭玉凡與王誌相視一笑,卻是沒有去追究這四壇酒從何而來,徑自拿起一壇,鄭紳繁與陳雲亦是各自拿起一壇,四人便在此小廟,聽著“啪”“啪”雨聲,開懷暢飲。


    蕭玉凡突然高吟,道:“相逢意氣為君飲,雷聲作鼓雨成音。”


    鄭紳繁聞言,笑道:“蕭大哥豪邁,今日伴君千杯飲,誰人能解酒深味?”


    對雨飲酒,心懷暢達,四人紛紛放開心扉,暢快飲酒,那番滋味,自是灑脫至極。


    廟外大雨未歇,似乎也為這番偶遇而流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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