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舒了口氣,一邊卸下護甲一邊問道:「這幾日陛下都歇在哪處?」


    衡萩抿了抿唇道:「陛下這幾日就宿在上書房,並未召幸妃嬪。」


    「這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太後淡聲道,「他可是看著他皇叔幫襯著他,也跟著不聽哀家的話了。他怎麽不想想,若是沒有哀家,他這皇位哪裏能坐得這麽穩當?」


    「是,娘娘說得對」,衡萩應和道,「陛下隻是一時想要伸展拳腳罷了,日後吃了苦頭,還是要靠娘娘的。」


    「但願如此」,太後按了按額際,「你退下吧,哀家要歇著了。」


    「是,奴婢遵命」,衡萩行了一禮道。


    衡萩轉身要走時,又被太後叫住,「哀家聽聞哲安那孩子又病了?」


    衡萩稍怔,沒想到太後會過問此等小事,但還是答道:「是,小公子染了風寒,已有兩日了。」


    太後點了點頭,「不必管,哀家就不信那沈珍不低頭。」


    而此時永樂齋內已亂作一團,沈珍正跪在床前,臉上掛著眼淚,往哲安口中餵藥。


    宮殿中侍女行色匆忙,有的燒熱水,有的去請太醫。


    前幾日哲安的寒症明明已有好轉,眼下卻又加重。


    這一切都隨著一聲「皇上駕到」而慢了下來,不論忙著什麽的都得跪下行禮請安。


    「都起來吧」,沈澈麵容已露疲態,「哲安如何了?」


    「回陛下的話,小公子……並不好,總不退熱」,丫鬟答得戰戰兢兢,「陛下進去瞧瞧吧。」


    沈澈抿了抿唇,邁步走進內室,沈珍見他來了,也不過是睨他一眼,連個正眼都不曾給過。


    他伸手一把將人撈起,低聲嘆氣,「阿珍,你去一旁歇會兒。」


    沈珍掙開他的桎梏,輕輕撫了撫衣袖,「陛下合該喚我一聲長公主,您是逾矩了。」


    第四十一章 殿下將手拿開!


    沈澈被她這不冷不淡的模樣噎到, 身為九五至尊,雖朝政暫叫旁人把控,但也不容旁人任意無視。


    他身子骨一直不算強健, 泛白的麵色襯得那雙烏黑瞳眸更加深邃,他低頭看著沈珍, 就算再如何氣不過,到她這處也一點狠不起來。


    「是朕做錯了」,沉默許久,沈澈隻說出這幾個字。


    沈珍哼笑一聲, 「陛下怎麽會做錯事情?」


    沈澈低聲道:「那日是朕飲多了酒, 是朕心存妄想,做了惹阿姊不悅之事……」


    沈珍聞言臉紅一陣白一陣,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上前去捂住他的嘴, 回頭去看是否驚擾到床上幼童。


    見哲安還沉沉睡著,她稍稍安心, 回頭討問:「誰是你阿姊?我隻有一個弟弟, 乃當朝平昌王殿下,戰功無數, 名震四方。」


    沈澈看著她, 眉眼不自覺柔和了下來, 「長公主不過虛長朕八九歲, 喚聲姑母, 倒是顯得您年邁。」


    沈珍收回手,神色有些不自在,抱著手臂道:「我不與你爭論這些,不過你可去問你母後, 如此稱呼是否有悖皇室規矩。」


    「朕去問她作甚?」沈澈老老實實站在原地,「朕想怎麽喚你便怎麽喚你。」


    她抿了抿唇,根本想不到這還是前些年歲那個同她多說幾句話就紅臉的少年皇帝。


    自袁氏一族出了那般大事,沈珍回了宮,除卻沈瑜往日照拂,便是他最上心,但先不論綱常倫理,她也不會對他心存想法。


    少年人總是欣喜新鮮的。


    「陛下說完可以走了」,沈珍重新跪在床前,連個眼神都不給他。


    沈澈見如此做根本不討好,言語間也跟著規矩起來,「朕才得知,長公主降生那日,外姓王肅親王王妃亦誕下一女,隻是據傳聞,小郡主出生不久便沒了氣息。」


    室內跟著安靜下來,沈珍回眸看著他,「陛下是什麽意思?」


    「不過猜測罷了,那歲穩婆丫鬟死的死逃的逃,真相恐怕無從得知」,沈澈解釋道,「但朕會盡力幫長公主尋到真相。」


    他話音將將落下,就聽見外頭丫鬟喚道:「陛下,殿下,太醫來了。」


    沈珍上前去掀了簾子將太醫引入內室,太醫行過禮後,便給哲安看脈,沒多時起身稟告二人:「小公子脈象虛弱,是自娘胎裏不足,身體比尋常孩童稍差一些,眼下感了風寒,用了藥多歇幾日便是,日後需多多留意。」


    她這才放下心來,「勞煩。」


    太醫又施一禮,到外間去寫藥方。天色已深,沈澈也不好久留,恐惹人閑話,亦起身要走,卻聞沈珍叫住他。


    他回頭去看,見她低垂眉眼,莫名溫婉,同他低聲道:「多謝。」


    沈澈笑了幾聲,走時並未留下隻言片語。


    -


    那廂客棧中卻是不太平。


    溫璧照看沈瑜一整日,雖因他的話苦著張小臉兒,但也不敢怠慢,就連晚膳都差點要餵進他嘴,臨了要就寢時,卻被告知霖渡隻要了這一間房。


    客棧房間狹小,外室有一張短榻,根本無法睡人,沈瑜勉為其難道:「那隻能委屈本王,分你半邊床了。」


    溫璧正用濕手巾擦臉擦手,聞言正想要頂撞他,一回眸便是他蒼白的唇與纏著厚厚紗布的肩膀,她努了努唇,狠狠將手巾扔到一旁,語氣生硬道:「那真是委屈殿下了。」


    她簡單梳洗後,看向床那側,又覺得渾身不自在,索性坐在小榻上,能等多久就等多久,誰知沒等到他睡下,倒等到了他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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