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一秒收了笑聲。


    他不笑了,表情有點可憐。


    「顧長淩,我不會讓你哭的,你夢到誰了?」


    「你的心魔是誰?」


    顧長淩心尖一顫。


    原來他剛才嬉笑胡鬧,隻不過是逼迫自己不去深想。


    「小九……我頭疼。」


    顧長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趴在他肩膀上,又說了一句:「很疼。」


    九黎一驚,神魂之力探入他的天府,竟然看到了一個裂縫。


    ——神魂撕裂,怎可能不疼!


    「大哥!」


    九黎什麽脾氣都沒了,慌忙討丹藥,要給他擺修復神魂的丹陣。


    顧長淩攔住了他。


    他抬頭看九黎,「小九,你問我夢見了誰。我夢見你了,雖然……但我知道是你。」


    「那心魔,是你的心魔。」


    大夢三千。


    前世,今生,來世。


    一夢三千載。


    顧長淩知道自己在做夢。


    這個夢很奇怪。


    他站在一個空茫茫的地方,身邊有銀紫色和藍綠色的光環繞著他。前方是一片黑暗,而回頭,金光絢爛,盡是輝煌。


    這莫非就是三生之景?


    顧長淩這麽想著,在原地轉了轉,沒有看到什麽特別的,除了靈光還是靈光。


    他摸了摸與他親密無間的藍綠靈光,露出一點笑容。


    回頭看了一眼,他抬步向前。


    不知為何,卻怎麽也無法走進黑暗,一直在原地踏步。


    顧長淩心裏清醒地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麽。


    ……沒有來生麽?


    頓了頓,顧長淩轉身,走向金光燦爛的前生之景。


    一步踏入金光,視角陡變,顧長淩愣了片刻,才發現自己變成了一株長在懸崖峭壁上的石蓮花,正曬著太陽。


    陽光讓他的身體很舒服,暖洋洋的,讓他想睡覺。


    顧長淩心裏一凜,沒有讓自己睡著。


    強打精神看了看四周,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幕非常眼熟。


    大概是變成了植物,顧長淩的腦子有點鈍,回想很久,才想起來,是小九曾經和他說過的,他在鴻蒙星經歷的一切。


    那時候,小九說他變成了一棵草,長在懸崖上,過了很久很久。


    顧長淩想到了這一點,眼前的場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晴風雪雨,日月變遷,四季變換,滄海桑田。


    不知過去多久,石蓮花感受到一陣暖融融的熱意,正覺得舒服,溫度卻越來越高,突然融化。


    顧長淩能感受到石蓮花的驚慌,但下一瞬,他的意識卻從石蓮花裏分離出來,成了一個旁觀者。


    他看著石蓮花變成了一個人形。


    「我變成兩腳獸了?!」


    「我,我化形了!」


    「哎,我能走路了!」


    驚慌,茫然,驚喜。


    很奇怪,他分明看不清這個人的模樣,卻能感受到他的每一個表情。


    於是,他又想起來自己忘掉的某些片段。


    融魂之時,看不清模樣的少年餵他吃火靈丹,他們深陷火海的記憶。


    顧長淩心裏閃過一個念頭。


    這是小九。


    或者說,這個少年是小九的前世。


    果然,他的前世是草木之精。


    顧長淩跟在少年身後,想著醒來之後,可以告訴九黎,他的前世是一株特別迷人的石蓮花,美極了。


    少年跋山涉水,踏入人間,越走越遠,身上的信仰之力越來越濃烈,修為越來越高。


    但在某天,無憂無慮的少年突然停了下來。


    他在原地團團轉,想找什麽,卻怎麽也找不到。


    「隻剩下我了……」


    「不是的,明明有人的,明明有人的……」


    少年哭了起來。


    「小九!小九!葬劍九黎!」


    顧長淩著急地喊他。


    少年似乎聽見了他的聲音,朝他撲過來——


    撲了個空。


    「你是誰?」


    少年四顧。


    「你在的對不對!」


    「小九!」


    顧長淩看著他從自己的身體穿過,滿臉都是驚慌。


    「你在哪兒?」


    少年四處摸索,卻什麽都沒有碰到。


    「小九別怕,我在這裏,就在你身邊。」


    顧長淩站在他麵前。


    「小九?小九是誰?」


    少年的手往前揮了揮,再度從顧長淩的身體穿過。


    「我不是小九。不對,我是誰?我怎麽不記得了?」


    少年驚疑不定,「你又是誰?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我想不起來了?」


    「小九!」


    少年這一次卻再聽不見顧長淩的聲音。


    「你去哪兒了?」


    少年驚慌失措,四處尋找他,在原地團團轉。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已經過了萬年。


    「為什麽不來找我?你不要我了嗎?」


    「你不要我,我自己找!我一定會找到你!」


    少年突然變成原形,變成了一株石蓮花。


    花型葉閉合,像是傷心的少年抱住了自己。


    而清透的藍綠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黑紅色。


    他墮入心魔了!


    顧長淩心中一驚,就在這時,他感受到熟悉的神魂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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