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悅耳的下課鈴聲,教室裏躁動起來,同學們紛紛起身往門外走。


    等到班級裏人走得差不多時,教室第二排中間的一個瘦弱的女生才停下手中的筆,將東西悉數裝進書包裏,才低著頭走出教室。


    按照學校規定,高一的走讀生可以不上晚自習。


    女生坐公交二十多分鍾就能到家,而且家裏還有她不放心的人,所以她沒有報名上晚自習。


    乘坐著搖搖晃晃的公交,女生站在後麵,眼神定定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車輛行人和路邊的店鋪,腦子裏回想著今天各科所學的知識點。


    腦子或者嘴巴要多重複幾遍知識,才能記得牢記得準。


    這是做老師的媽媽教過她的學習法寶,她牢記至今。


    媽媽對她的教育隻持續到小學三年級,三年級之後,媽媽就再也沒關心過她的學習。


    連她這個女兒,媽媽也都不關心了。


    三年級之前,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爸爸媽媽是大學校友,從大學就開始戀愛,畢業後走入婚姻的殿堂,不久後就有了她。


    媽媽畢業後做了小學老師,後來因為教學業務出色被調進了重點初中。


    爸爸開始在公務係統工作,沒幾年他就下海經商,做得很成功。


    他們家是很早就擁有小汽車和別墅的人家,每年都要外出旅遊。


    她每年過生日都會在酒店包場,周圍有許多親朋好友環繞,熱鬧歡騰。


    那時的她就像小公主般享受著富裕的生活,父母的寵愛。


    那時父母的感情很好,爸爸儒雅風度翩翩,媽媽知性秀美端莊,看向對方的眼睛充滿著柔情。


    可惜,好景不長。


    爸爸的公司招進了一名重點大學的高材生女孩。


    女孩青春貌美,頭腦靈活,學習能力強,做生意很有一套。


    很快,兩人就在工作中摩擦出愛情的火花,且一發不可收拾。


    爸爸說什麽都要離婚,媽媽拚命阻攔也沒有成功。


    最後,爸爸給了媽媽一筆錢就把娘倆趕了出去。


    媽媽承受不住打擊,從此意誌消沉,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連她這個女兒,媽媽也漠不關心,更不用說工作了。


    但是因為她業務底子好,即便情緒不佳,但教學質量也能保持中等水平。


    隻是,以前年年拿優秀教師獎,甚至獲得過北城市優秀教師稱號,在家長群裏赫赫有名的華章華老師,再也沒有得過任何榮譽。


    而她,跟著性情陰鬱的媽媽生活,從活潑開朗的小公主逐漸成為了沉默寡言隻愛讀書的孤僻學生。


    還好,因為成績好,雖然她不愛交朋友不愛與人溝通,但因為頗受老師們喜愛,在學校也沒人會招惹她。


    車到站,方遒從人群中擠了出去。


    走幾步路就到了小區。


    小區環境很好,樓體建築質量也好,媽媽當年獲得獎章後,市裏麵獎給了她一套房子。


    也是因為媽媽做班主任時,把班裏一位天賦很高但學習憊懶的後進生培養成為全校第一。


    而且媽媽任教的數學,那位學生參加全市中學生數學競賽獲得了一等獎。


    實際上這位學生家庭背景顯赫但非常低調。


    她家裏人感念華老師,就以企業讚助的名義,借著華老師得獎的契機,送了一套房子給華老師。


    誠心送的房子,自然各方麵都很好。


    也多虧了這套房子,方遒和華章這娘倆不至於過顛沛流離的租房生活。


    男人雖然給了一筆錢,但要想在北城買房,仍舊不夠用。


    那個女孩在這一點上很驕縱,不許男人過多照顧前妻和女兒。


    而男人自覺委屈這個比自己年輕許多且幹淨的黃花大姑娘,就以對前妻和女兒的狠心絕情來表達自己的決心和愛意。


    若不是那套房子是身份顯赫的人送的,否則娘倆連套安身的房子都沒有。


    這也是讓華章極度絕望悲痛的地方。


    她不明白為什麽男人狠起心怎麽就那麽絕情,一點情分都不留。


    難道以往的感情都是假的嗎?


    如果是假的,那她這麽多年的真心算什麽?


    從此她的心就陷入了漫無邊際的寒冬之中,心寒至極,對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熱情。


    方遒麵無表情地開門進入冷寂的家中,華章已經到家了。


    因為一打開門,方遒就聞到了煙草味。


    離婚後,文靜內斂的華老師經常徹夜難眠,就學會了抽煙熬過長夜。


    慢慢的,白天在家,她也會抽幾口。


    方遒暗暗歎了一口氣,走到窗台前將煙灰缸端走倒掉裏麵的煙灰,又拿起抹布將窗台和茶幾擦幹淨,用掃帚把客廳掃一遍。


    她自從和媽媽搬到這所房子之後,就慢慢學會了做家務。


    華章諸事不上心,都是方遒在操心。


    小小的她沒有別的想法,就隻是覺得爸爸不要她了,她不願意媽媽也不要她了。


    那時的她時常反省,是不是因為自己太任性不懂事,所以爸爸才會不喜歡她,不愛回家的。


    所以,她不再吵著買玩具,不再撒嬌要糖果蛋糕,不再要漂亮裙子,不再耍脾氣。


    她學會了懂事,乖巧,聽話,安靜,勤快,照顧人。


    小學四年級,她就能熟練的做飯了。


    家裏的家務都是她在操持,還好,家裏的電器齊全且質量優良,都是當初發房子的時候配備好的,她不覺得累。


    小學五年級時,華章把一張銀行卡給了她,聲音寒涼的說:“這裏是你爸給我們娘倆的補償,我一分沒花。


    現在你不小了,也學了利率這些知識,就交給你管了,想怎麽花都成也不用告訴我。”


    其實每次發工資,華章都會取出一部分給方遒,讓她自己看著花。


    也不管小學生的方遒會不會拿著巨款亂花錢。


    北城重點初中且被評了一級的老師,每月工資不算低,方遒隻要不照著以前的標準比,她的物質條件不算差。


    有時候,她會偷偷看以前的照片默默流眼淚,懷念以前一家三口幸福快樂的生活。


    三個人,少了一個人,就像心口被破開了一個大洞,風灌進來,冷颼颼空蕩蕩的。


    越長大,她越能體會到媽媽的痛苦。


    所以,她慣著媽媽,從不怪媽媽。


    她做媽媽喜歡吃的菜,給媽媽買好看的衣服。


    甚至因為擔心媽媽抽煙對身體不好而研究各種滋養心肺的湯湯水水。


    在她心裏,媽媽也是一個被傷害的女生。


    她和媽媽都是被爸爸拋棄背叛的女生。


    將地掃幹淨,方遒就準備去廚房做飯,一轉身,她嚇了一跳。


    就見媽媽華章正站在臥室門口盯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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