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遠倏地回到那個夏天,泡桐花開了滿街,長風吹過彼此年少。


    路野單肩背著書包走過來,笑說:「走吧帶友,帶你上學。」


    一帶一最驕人的成績,不是他們彼此暴露,而是彼此相愛。


    初雪他們第一次表明心意,此後又一個初雪,他把路野丟了,丟在一個好像永遠不會有溫暖的冬天。


    秦星給海遠打來電話,說了半天有的沒的,最後兩人一塊沉默。


    秦星也很難過,因為楚辰不知去向。


    少年的退路沒有了,人添了堅定,但難過總是會悄然降下,不留餘地。


    最後秦星問海遠:「心裏那種空,怎麽都填不滿的感覺,就是想他,是嗎?」


    海遠說:「嗯。」


    空到好像缺了一塊。


    掛了電話,海遠覺得有點冷,關了空調,回來瞥見桌上的物件,打開藍色絲絨盒子,帶上爺爺給他的那塊要留給孫媳婦的那塊祖傳手錶。


    路野在歌詞裏寫,時間盛產離歌。


    原來是真的啊。


    那麽多艱難的時刻,那麽多快樂的時刻,都有路野。


    路野的溫度好像近在身旁,但他再也摸不到了。


    他不能缺席路野人生的狠話,像個白日夢。


    海遠跌入惶恐中,他盯著手錶的指針安穩心神,指針哢噠哢噠,他漸漸安穩下來,心裏想,爺爺老神仙,你幫我跟上天說說話,讓路野回來吧。


    良久海遠把手錶放回去,進廚房切了半個西瓜,回到房間發現沒拿鐵勺,又開門去廚房拿了勺子回來,在客廳聽見我是手機響了,海遠迅速沖回來,見手機上一個陌生的號。


    海遠心裏希望熄滅,應該是劉甜甜送的吃的。


    大白每天操心海遠高考,遠程指揮劉甜甜給海遠送點吃的喝的,好像海遠這麽多人關心,就缺他的。


    海遠沒讓他不送,因為他的確缺大白的關心。


    大白是路野的朋友,大白的關心是因為他是路野的男朋友。


    所以他要。


    海遠接起電話,電話那頭一個熟悉低沉的聲音:「遠遠。」


    海遠被這聲音定住,一瞬間渾身泛過無數陣麻,他想說話,但是說不出來。怕一開口,就發現原來是個夢。


    跟他無數次夢到的一樣。


    路野說:「遠遠,我沒有鑰匙,開門。」


    海遠不敢動,不知道過了多久,說:「你特麽別玩我了,行嗎?」


    路野敲門,說:「遠哥,我回來了。」


    海遠被敲門聲驚醒,疾衝出去,打開門。


    路野站在門口,朝他張開雙臂。


    路野手裏還拿著剛從電梯外賣小哥那裏截獲的一杯水果茶,站得筆直。


    消瘦、鋒利、堅毅,剃了平頭,穿著白短袖跟工裝褲,人清瘦但幹淨,像他不過是出門取了個快遞迴來,沒有經一點風霜。


    沒有隔著四個月的時間。


    沒有錯過那些題山課海上課下課的時光。


    海遠比自己想像中冷靜,他說:「野哥,歡迎回家。我給你留了西瓜。」


    海遠把路野拉進臥室,用鐵勺剜下西瓜最中間那一口最甜的部位,餵給路野。


    路野嘆了口氣,吃了瓜,伸手說:「乖,野哥抱。」


    海遠放下勺子,抱住路野。


    樓下。海成孝對副駕駛的林姨說:「滿意了?」


    林姨哭得說不出話,抓住海成孝的手說:「遠遠多高興啊。」


    海成孝說:「他是高興,什麽都沒幹,男朋友回來了,還得我去四處找人托關係把他那些手續走完,把他準考證辦下來。」


    林姨抱住海成孝,說:「謝謝你。」


    海成孝僵了會兒,撫了撫林姨的背,嘆了口氣看著樓上的燈。


    幫路野這些忙,是因為他發現路野確實是個做大事的人,他要攔他跟海遠也攔不住,現在攔住了,以後還是得在一塊,不如爭取可以爭取的力量,把路野化為己用。


    他不想承認,海遠那種痛苦,也讓他也覺得窒息,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為另外一個人難過成那樣。


    他不能讓海遠真的一生都痛苦。


    海遠在抱住路野的剎那,一絲平靜都不剩下。


    隻覺得轟雷在腦中炸開,告訴他這是真的路野。


    溫熱的、溫柔的、幹淨的、完整的路野。


    是他的路野啊。


    海遠渾身發抖,哭出來,路野攬住少年纖瘦成一把的腰,沉沉地說:「遠遠,我愛你。」


    我愛你。


    海遠仰頭吻向路野。


    四個月沒見了,生死不知。


    一個失而復得,一個久別重逢,兩人激烈糾纏在一起。


    一挨近就激起萬千反應,身體記得那些最親密最熱烈和最隱秘。


    喵一聲,一一被他們從睡夢中吵醒,不知道是不是聞到了路野的氣味,整個炸毛衝到臥室。


    一一眼裏,兩個人糾纏在一起,重重的喘息,不停地衝撞,無限的撫摸和親吻。


    怎麽都不能夠。


    整整一夜,兩人沒有消停一刻,隻有連在一起,才能抵消那些漫長的沒有彼此的時間。


    那些荒蕪跟恐懼。


    第二天清晨,海遠才顧得上問路野:怎麽回事。


    路野很困,把海遠拉懷裏,一點一點講。


    那天路野把海遠推下車,自己被卡車裏頭的那兩人拽了回去,扭打中路野說:「我幫你們脫罪,所有人不到三天全部被抓,你們身上有案底,知道進去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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