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博文端著洗臉盆從房間走出來,知道是梁博峻打來的電話,走到茶幾旁邊,聽到了梁博清和梁博峻的交談。她本想說話,聽了他倆的對話,又覺得沒話可說了。她把水端到門外倒了,又走回客廳站了一會。但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也想給手上擦些防凍霜,還是又回了房間。或許是她進了門那刻,並沒在一路的期盼後看到梁家誠,令有的那種想法無所適從了。她忍受著一種沉悶在心裏相互碰撞,又如影隨形的在周圍遊離。如今,家裏沒有太多的歡聲笑語,很多快樂開心的事,也像隨著梁家誠一起走了。


    梁博清接完電話,轉身看到梁博文低頭不語的,慢步地往房間裏走。他猶豫了一下,話音微揚地說:“博文,你要不要給奶奶去個電話呀?你一到家,就應該先打電話給他們。他們都忙,還惦記著你。大哥剛打電話,就是問你到沒到家呢!他們為你擔心,你也不是不知道。”居然開始不自覺得埋怨起了梁博文。


    梁博文心裏一陣委屈,在原地站了一會,又往話機跟前走去。她把電話號碼按好以後,聽到對方占線,於是按斷了。接下來,她又撥過了幾遍,由於還是占線,隻好把話機放好,準備等會再撥。可是,她剛把話機掛下,電話鈴聲卻響了起來。她看著站在不遠處的梁博清,拿起了聽筒,輕聲地問著:“是哪位?”忍著心裏突然翻湧著的難受,也不想再去說話了。電話另一端說:“博文,是你麽?我是奶奶。”聽到是梁博文接電話,又問著:“博清呢?你哥不是也到家了麽?還有你,一到家就不知道給奶奶來個電話?”有段時間沒看到梁博清了,也很是想梁博清的。梁博文急忙回著:“奶奶,我哥在旁邊呢!他剛才還嫌我不打電話給您呢!我剛給您打過幾次,都占線,才想等會再打您,您反打過來了。”隻能如似解釋的回著話。冷正敏歎息一聲,卻笑著說:“噢,奶奶心裏掛牽著你們呢!剛才,肯定是你打給我,我正打給你,才誰也接不通。你要是不掛下電話,我也該著急了!好了,好了,電話接通了,我也放心了。不說了,掛了,掛了吧!”隻是想打個電話,了了心事,也沒再提梁博清。


    梁博清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走到了梁博文的跟前。他聽到要掛電話,把電話拿了過來,說:“奶奶,您先別掛電話。我是博清,我聽博文說您都挺好的。現在天氣冷,您沒事到太陽地轉個圈,別逮哪坐那。過幾天,我就去看您。”牽心的話,卻不願去直說。冷正敏覺得一陣靜,心裏舒服了很多,又話音略高地說:“好啊,好啊,奶奶在家等你們。你倆沒事,多和你媽媽說說話。”囑咐的話在心裏沒停地打著轉。梁博清話音輕慢地說:“奶奶,您年紀大了,要照顧好自己,不要總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您要以自己的身體為重,聽到了麽?奶奶,不早了,您掛了電話,也早點上床歇著吧!”聽到電話機裏一陣沉寂。隨後,電話斷了線。


    梁博文看到梁博清把電話掛斷以後,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她有些莫名地生氣,還是悶聲地說:“我打電話,奶奶也打電話,都對撥著呢!”說著話,認為過於強詞奪理了,又轉身往房間走。梁博清想:“年紀大了,難免不想得多。奶奶說話聲音那麽低沉,讓人聽著就不舒服。白發人送黑發人,是多麽讓人傷感的事呢!生活出現意外,人生路上多苦難,讓奶奶在年輕時就獨居。有了她的艱苦付出,終於把幾個兒女養成了人,可是兒女又常年在外學習。現在,兒女都結婚生子,有了幸福的家庭了,也應該讓她老人家享享清福了。可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哀,又讓她遇到了。”心裏想到煩,再聽到梁博文說話有些沒頭腦,又高聲地問:“你都回來多久了?還不承認錯了!”也覺得對梁博文說話的聲音過高了,感到一陣無措向他襲來,不由得苦苦地笑了笑,邁步走去了他的房間。梁博文覺得一股難受直往心裏壓,不知道怎麽回他的話,也不知道如何抬步往前邁,站在原地發了一會愣,才慢步地走回了房間。


    世人都知道,人生中有三大最悲哀的事。梁家誠的與世長辭,正迎合了這三件事,也由此對父母,對妻子,對孩子都有了不同地說法。或許事情隻要發生了,也都走過了,被人看到了,也讓人體會了,所有地感覺也成了一份不需要文字說明的痛事。


    年節臨近,街坊鄰居都有這種心理感受,當他們看到梁博清和梁博文了,還是都忍不住不傷心。他們看著兄妹倆,並沒多說什麽,隻是客氣地問候。問候過,他們又在心裏嘀咕:“小小的年紀,家裏就沒了頂梁柱,這娘三個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呢?”追思著走開了。梁博清和梁博文看到街坊鄰居沉默不語地離去了,也隻是敏感地相互望望,認為他們各有想法,也隻能繼續地各走各的路。梁博清和梁博文也開始不吭聲的走回家,而心裏卻與街坊鄰居同出一轍地生出些難過。


    整個村莊的人都準備著過春節,大家都拿著大掃帚從家裏一直地清掃到了門外,也都清理著門楣,為了張貼春聯做準備。每年的這個時候,梁博文按照老習慣把家裏清掃幹淨了,還會再清掃幹淨家外的整條街道。她隻要看到家外的整段路都掃幹淨了,才會和街坊鄰居拖著還未說完的話的餘音,歸回各自的家裏。


    農村人過年過節不缺儀式感,即使忙忙碌碌地得好幾天,還是必不可少的遵守著傳統的過年習俗。當村裏村外開始響起“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大年三十這天也到來了。


    每年的除夕這一天,鄭紅秀都會畢恭畢敬地準備祭品,因為中國有句俗話說“百善孝為先”,也一直有慎終追遠的傳統,因此在辭舊迎新的最後一天,祭祖還是農村人的頭等大事。所以,家家戶戶都得按照中國的習俗,去祖墳前祭奠亡靈。


    下午天色漸漸暗下來之前,梁博清拎起盛著祭祀物品的藤編的籃子,話音微揚的說:“媽媽,我上墳去了。博文,你去和媽媽包餃子吧!”由於不希望梁博文跟去,說著就往院落外麵走。梁博文有些委屈地說:“哥,我還是沒出門的閨女,為什麽我不能去?”不理會他,跟在他的後邊,一路含淚的走向了淒冷的山野。


    去往山上的路上,他們遇到的街坊鄰居,也都是遵守祖輩的規矩,到山裏看望沉睡在地下的親人的。即使中國不斷地向文明進步的方向發展,可是勞動人民為了對美好的生活有的精神寄托,和追緬先輩生活足跡的腳步還是都緊跟著時代的更迭。而且,他們的思想基礎都根深蒂固的原因,也是恭謹地遵循著和牢記了先輩傳承下來的傳統道德文化。他們都懂得一個人來到世上,身上都流淌著沉睡在地下的,祖祖輩輩相連不斷地血脈,而且要代代相傳的去傳承祖輩的傳統美德。此時,梁博清與路上相熟幾人都不免有些感慨,為此心情還都多少有些沉重,即使路上遇到了彼此也隻是點頭示意,或者匆匆地擦肩走過了。


    梁博文跟著梁博清來到墓地外,又走進了祖墳,來到了梁家誠的墳前。他們按照鄭紅秀的囑咐,得把一份份祭品擺放到墳前,並且在祭品前麵點燃上一把香火。此時,梁家遠和梁博峻也已經來到了祖墳前,把祭祀的物品一一地擺在了他們的爺爺粱國棟的墳墓前。


    此時,遠山近處有祭祀結束的地方,已經有星星的火光燃了起來。梁博清和梁博峻知道隻要香燃完了,把寄托哀思的黃錢糧紙燃燒了,再向先輩恭敬地叩三個響頭過後,就要放下一縷幽思離開了。


    梁博清幽幽地想著往年,每每此時他都是跟著梁家誠來這裏祭祖。那些情景記憶猶新,可如今已是如夢似幻地猶縈在他的眼前。他想到過去走近這裏的時候,即使在一年中分不同的節日會有多次,可是都如同一年走了過去的此時此刻,作為後輩的認為除了先輩在的時候可以守在跟前訴訴衷腸,到如今不可言訴的到了這裏了,也已經又有了一個可以敞開心扉去訴說的訴處。而離開的時候,他們也都祈求著新的一年,由先輩的亡靈可以護佑。還有些思念亡人的木呆神情,都讓梁博清深深地銘記在了心裏。他追憶著,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直到他走出了思慮的情境,才拿起大把的香,用火柴點燃了。隨後,他按照長輩敬畏先輩的行完揖,再把點燃的香火插在了祭祀品前的泥土中。一切都按照長輩的做法做完了,他才拖起跪地跪得有些麻木和沉重地身體,轉身走向了田邊地頭。這時,他和梁博峻,聽梁家遠說著:“你小叔回來祭祖,也沒回家。他都是家裏的人,還守著那麽老的規矩,直接回城裏了。”靠近了灰枯石沿的跟前,站在了用石頭砌得一道墓地的沿邊上,了望著遠處有燈火和傳來鞭炮聲的地方。


    夜幕初垂,山裏村莊升起的的炊煙如霧般朦朦朧朧地,籠罩著整個樹影掩映的小村。站在村外的坡地裏遠遠地觀望,就像一幅活頁紙做得山水潑墨寫意畫。


    梁博文一直跟在他們跟前,看著,想著,一點沒閑著。這會,她站在距離他們站的地方的不遠處,並在一大段無聲過後,終於心裏難過得不能自持,而抽泣出了聲。梁博清和梁博峻聽到了,也不知道怎麽去勸說她,也隻能盡量地去忍著難過,免得像梁博文一樣的痛哭出聲。可是他們的心裏都感到了非常地壓抑,也說不出有多難過,還強忍著情緒看了一眼梁博文,又再往遠處望去。但是,一些無論高興還是難過都會有的晶瑩,還是從他們的眼睛裏湧了出來,也順著臉頰無聲地滑落在了他們腳下的田地裏。


    梁博文尋思著:“每年到這裏上墳,爸爸都會放大長串的鞭炮。他還會看著遠處,靜默沉思的神情。我看他的神情好嚴肅,還是會有意的在他的跟前說說笑笑的,而他看我的眼神是那麽地慈愛。為什麽,我現在再怎麽接近那個場景,心情都不能和那時相同了呢?”沉溺於了思慮的事情之中,悲痛地心情才漸漸地有了緩和。


    梁博清站了很久,看到香火幾乎燃盡了,才又走到了梁家誠的墳墓前,按照祖輩傳下來的祭祀流程,用手在地上畫了幾個圓圈圈,把黃色錢糧紙按照梁家誠過去念叨的稱呼,以他對他們的稱呼,輕言慢語地說著:“老爺爺,老奶奶,大爺爺,大奶奶,爺爺,奶奶……過年了,你們都到我爸爸這裏吃個團圓飯,錢我也都送給你們了,你們要好好地相互照顧著過日子!”把分成一份份的黃色錢糧紙點燃了,再放進了每個圈圈裏。他們和梁博文看到錢糧紙燒得成了灰,有的輕飄地往遠處飄去,才恭敬地曲膝跪在地上,頭貼地麵的叩過了三個響頭。隨後,他們和梁博文都各自起身,拿出長串地鞭炮掛到撐到了沿的石縫裏的樹枝上,點著了。鞭炮四散著炸開以後,散落的煙火像是夜晚掛在天際的璀璨地星光,布滿了天空。梁博文心裏盼望著這些星光能照到梁家誠在的地方,也渴望沉睡泥土下的親人,能聽到他們的心聲,是哪種盼,和哪種想;也是煎熬,是度日如年。


    梁博清和梁博峻收拾起祭品,提起挎籃往墓地外走。梁博文緊跟著他們,心裏生怕鄭紅秀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會難過,會傷心。一路上,她強忍著一陣陣湧到了胸膛裏的難過,和難以控製的抽泣聲,也不讓眼淚再流了。但是,她越想讓眼淚止住,眼淚卻越止不住。梁博清往墓地外走的腳步比來的時候走得快了一些,可是當他走到墓地外的時候,竟然蹲在路旁,失聲地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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