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 關屠夫一行人翻山越嶺,在臨縣大肆采買豬仔,終於湊足一千頭豬仔,他們才往回趕。


    大夥雄赳赳氣昂昂從山上下來, 為即將來臨的美好生活而向往。他們每個人手裏都牽著好幾頭豬, 它們活蹦亂跳, 每個都充滿活力。


    下了山,村民們很快發現軍戶村的田裏新添了好些個墳頭。


    軍戶村的百姓過得很苦, 活人尚且吃不飽,哪有閑錢為死人置辦棺材。


    於是停了三日,燒了三天紙錢, 用一張席子卷卷就下了葬, 在墳頭燒了些紙錢,親人磕幾個頭就算完事。


    眾人瞧見,雖然有些詫異, 但也沒當一回事, 最近戰事緊張,軍戶村的人隨時都要上戰場,站死再正常不過。


    走了十幾步, 大夥迎麵碰到一支送葬隊伍,大夥自是牽緊繩子,給他們讓路。


    可是這隊伍也太長了,怎麽沒完沒了呢?


    還有這一口接一口的棺材是怎麽回事?這都過去四個了。送靈的人數卻並不多,難不成這是死了一大家子?


    一陣風刮過, 劉翠花打了個寒顫,碰了碰林福全的胳膊,低聲說, “哎,當家的,我怎麽覺得事情不對啊?”


    林福全也有這個預感,真的,雖然鄉下貧苦,死人很常見,但那是冬天啊,這都春天了,天暖和起來了,怎麽就死了呢?


    等送葬隊伍過去,大夥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應該要拐彎了,可哪裏不對麽?


    “哎呀!”領頭的關屠夫發出一聲驚叫,眾人齊齊湊過去,“怎麽了?”


    關屠夫眼睛瞪得比牛鈴還大,指著村子,“那前麵怎麽黑乎乎的?”


    小莊村著火不僅僅房子被燒,屋前屋後的樹以及草垛都沒幸免。


    得虧現在才二月,要是四月,麥稈變黃了,村子附近的莊稼都有可能不保。


    大夥定睛看去,可不是嘛,怎麽黑乎乎的?一個個心驚膽戰,呼啦啦往前跑。


    我的老天爺,這房子怎麽燒成這樣了?我的娃呢?我老子娘呢?我兒子呢?我閨女呢?我辛辛苦苦攢的錢呢?


    大夥瘋了似的往前跑。


    人突然跑起來,豬仔受了驚,有些豬仔不配合,不僅不往前跑,還往後退,那就隻能使更大力拽,雙方呈拉鋸戰,又像拔河比賽。僵持沒多久,竟把繩子都拽斷了,小豬沒了束縛,四下逃竄。


    於是主人隻能將沒斷的繩子交給親人,跑去追。


    兩百多人,上千頭豬,在村口通往河渠那條路搞得一團糟。


    這裏麵有十來個當家男人率先跑到村子,發現各家都被燒得精光,一個個直接跪倒在地。


    林福全跪在自家屋前,不停掉眼淚。他的老娘,他的二丫頭啊?你們怎麽就走了呢?


    劉翠花跪在他旁邊,一邊拍地一邊罵,“我的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我這是造了哪輩子的孽,勤勤懇懇半輩子,好不容易發了點財,竟然全毀了。我……”


    她哭得正傷心時,那廢墟裏跑出一老太太,“兒啊,你可回來了呀。”


    眾人哭聲戛然而止,齊齊看向那老人,林福全爬起來三兩步跑過去,不敢相信麵前之人是真的,“娘?娘?你沒死啊?”


    林老太拍了他一計,又哭又笑,“我死不了。”


    林福全抹了眼淚,“娘?這是怎麽一回事啊?哪個天殺的敢放火燒我們的房子?”


    林老太一拍大腿,“哎呀,是那天殺的大榮兵。他們前幾天攻城,跑到咱們幾個村子殺人。張家莊、大莊村、軍戶村、還有縣城附近幾個村子死了好些人。”她歎了口氣,“大吉未來老丈人和二哥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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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福全愣住了,這也太突然了。


    大利忙不迭問,“阿奶,那我嶽家呢?”


    林老太搖頭,“還不知道呢。”她看著大利歎了口氣,“咱們附近幾個村子,聽說張家莊死的最多。”


    大利身子跟著抖了抖,不,不會的,他們不會死的。


    他將手上的繩子交給他娘,撒腿就往村外跑。


    林福全和劉翠花也沒阻止,二丫從廢墟裏撿了一個大東西,“阿奶?咱家鐵鍋找到啦。”


    二丫話音剛落,一抬頭發現許多人站在家門口,她手裏的鍋掉到地上,她顧不上撿,趕緊跑過來,“爹?娘?你們回來了。”


    林福全看到二女兒平安無事,四下看了看,“咱們村有沒有人……”


    二丫低著頭,“文先生和文娘子去了。其他人都活得好好的。”


    其他人紛紛聚過來,“我老娘呢?我孩子呢?他們哪去了?”


    二丫和林老太在大舅家住得不舒坦,天沒亮兩人就來了小莊村, “應該是去親戚家了。今天是你們回來的日子,他們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正說著話,不少老人孩子回來了。各家圍住各家的親人問情況。


    林曉也回來了,她娘要臥床,喜鵲要照顧寶柱,她兩個舅舅要給成先生處理後事,她是一個人回家的。


    到了村子,她找到林昌盛,“大爺爺,這是各家的賬本,之前士兵幫各家撿些財物,我幫著記了數。待會兒,你們去我劉家村我外祖家拿回錢。”


    林昌盛沒接本子,“我也不識字啊。這樣吧,你單獨告訴他們,每家都有多少錢吧。”


    林曉想了想,答應了。


    她給各家都念了數,數目自然不可能跟他們走前一樣。


    有些錢藏得隱秘,那些士兵沒找到,有些錢可能被人渾水摸魚偷走了。


    但大夥對林曉還是感激的。財不露白,哪怕對親戚也是如此。


    大夥看著燒過的房子,想著早點把房子蓋起來。


    林曉把文先生和文娘子做的事告訴大夥,“文先生和文娘子是救村裏人死的。”


    如果文先生和文娘子沒有回來通知大夥,也許大家根本來不及藏起來就被那些大榮兵砍死。


    所以全村人都欠文先生和文娘子一個人情。


    大夥也都從各自親人口中得知文先生和文娘子遇難的事兒,都是一個村子住著,突然沒了,大家也都很難過。


    大夥紛紛表示,要為文先生和文娘子的喪事出一份力。


    林曉點了點頭。


    萱兒和小山沒了主子,擠過來,“我們怎麽辦?”


    林曉想了想,“我們家收養寶柱,你們暫時留在我們家吧。”


    萱兒和小山點了點頭。


    各家把豬放到沙地豬圈,留下幾人看守。


    林昌盛召集大夥開會,“發生這樣的事確實太突然,也很不幸,但是好歹我們的老人孩子還活著。比許多村都幸運。我們現在首要任務是早點把房子蓋起來,再買些糧食和衣服等東西。”


    他點了幾個村民去劉家村借牛車。那幾人也沒廢話,直接去親戚家借牛車。


    又點了幾個村民去那附近買糧食,又點了幾個村民到磚窯場定磚。磚窯場比較遠,要等牛車來了再去。還要去縣城買衣服,買被褥,買油鹽醬醋。


    剩下的人都在各家廢墟裏撿撿能用的東西,比如說鍋碗瓢盆。


    林曉見村長有條不紊安排事情,便回了劉家村。


    不說小莊村,且說軍戶村。


    大吉和枝秀終於等來了劉文麟。


    說起來城破那晚,劉文麟和負責采買的士兵去了府城運糧。直到今日方歸。他沒遇到蕭定安,進了縣城就聽說敵軍破城,死了很多人。


    他擔心家人,便跟上峰告了假,趕回了家。


    在路上,他就憂心忡忡。


    因為過繼的事,他們家得罪了村長,敵軍來襲時,也不知道村長會不會假公濟私,讓他爹和他二弟去抗敵。以他們的身手,恐怕隻有當刀下魂的命。


    果然,他的擔心成了真。他爹和二弟全都死了。


    不止他們,軍戶村有一半人都死了,包括村長。


    村長本來也想跑的,但他一跑,那些人就放棄抵抗,沒辦法他就隻能在邊上指揮。到最後,抵抗的人誰沒逃脫。


    劉文麟跪在爹爹和二弟麵前,聽著大吉在邊上說話,“我們已經訂了棺材,要七天後才能做好。”


    劉文麟抿了抿嘴,解開包袱,從裏麵掏出兩錠銀子,“多謝你了,枝秀要沒有你,她肯定撐不住。我剛回來,這些錢夠嗎?要是不夠,我先欠著,等過些日子,我再還你。”


    大吉將銀子推了回去,“銀子不是我借的。是我堂妹。”


    劉文麟怔了下,點了點頭,將銀子收起來。


    枝秀扶在他肩頭哭泣,“大哥,我們該怎麽辦?”


    劉文麟拍拍妹妹的肩膀,眼睛直視前方,“別怕,大哥會好好照顧你的。”


    枝秀聞言哭得更大聲了,好似要把所有悲傷都宣泄出來。


    大吉在邊上瞧著,手指動了動,他這幾天陪在她身邊,原來她一直在強撐著。


    說著話的功夫,軍爺那邊派仵作過來查看屍首,確認死亡後,給家人簽了單子,“拿單子去縣衙銷戶。”


    死了之後,家人要到縣衙銷戶,以後不用再交稅。


    劉文麟接過兩張單子,看了眼天色還早,“我先去辦吧。”


    枝秀點頭。


    劉文麟到了河渠,剛好碰到林福全和幾個村民進縣城買糧食。


    林福全便讓前麵趕車的村民停下車,“文麟,快上來。”


    劉文麟道了謝。


    剛剛拐進村的時候,劉文麟就注意到小莊村被燒了,回到家,得知爹爹和二弟死訊,他沒來得及問,這會正好問,“小莊村也是被大榮兵燒的嗎?”


    林福全點頭,“可不是嘛。我們剛好不在家。這不是沒辦法,隻好進城買東西。”


    劉文麟歎了口氣。


    到了縣城,劉文麟去縣衙銷戶。


    這場禍事不僅死了不少平民百姓,衙役也死了很多。這會前來銷戶的百姓很多,衙役卻很少,擠得辦事屋裏滿滿當當,隊伍都排到院子裏了。


    劉文麟排在隊伍後麵。


    縣令帶著長隨從大門進來,“各村傷亡還沒統計好嗎?”


    “大人,人手不夠。師爺和幾個負責文書工作的衙役至今還沒尋到合適的人選。”


    “笨!那麽多書肆和書院,你們不會問那些先生嗎?讓他們給推幾個?”


    “大人,我們挨家挨戶去找了,住得近的,幾乎全都死了。住得遠的,人還沒回來呢。”


    縣令氣得一甩袖子,走得太急,差點撞到人身上。


    縣令本就氣憤,這會發現有人不開眼,自己來了也不讓,氣不打一處來,正要衝對方發火,沒想到一抬眼竟是認識的人。


    “劉文麟?你怎麽在這兒?”


    縣令對劉文麟隻有一麵之緣,但對他的印象卻極為深刻。別人為了考上功名絞盡腦汁,他得到了,卻來求他將名字劃掉。理由竟是讓弟弟有機會科舉。


    劉文麟恭恭敬敬作了揖,“我爹和我二弟不幸遇難,前來銷戶。”


    縣令聞言微怔,他二弟遇難,那他的秀才身份被劃掉就可惜了呀,細細打量他一眼,“你想不想恢複你秀才功名?”


    劉文麟怔住,“大人,我現在入了軍營。”


    縣令不以為然,擺了擺手,“軍營怎麽了?隻要你有了秀才,軍營也得放人。”他定定看著劉文麟,“我正好缺一師爺,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吧?”


    軍隊屬於武官,縣令屬於文官,同等級別的武官比文官低半級。人才也是一樣,都是優先文官。


    當初蕭定安棄文從武,許多人都不理解他的做法。


    劉文麟思忖片刻,他在軍營當代書,雖沒有生命危險,但常年見不到妹妹,若是當了師爺,他就能照顧妹妹,多麽好的選擇,他拱手施了一禮,“多謝大人。”


    縣令點頭,“那你明兒……”


    劉文麟滿臉歉意,“大人,在下爹和二弟還未下葬。”


    縣令有些失望,但是也沒堅持,“也罷。等你將親人下了葬,再過來幫我。屆時,我會幫你辦妥功名之事。”


    劉文麟自是感激萬分。


    縣令點點頭,帶著長隨進屋。


    等縣令坐下,長隨捧了一杯茶遞給他,才好奇問,“大人?您為何要劉文麟?他隻是個秀才罷了。”


    雖然讀書人少了點,但是想找還是能找到的,城西和城南都沒出事,那兩個地方讀書人也很多,大人根本不缺師爺。


    縣令啜了一口茶,淡淡一笑,“此人重感情。我用著放心。”


    師爺是縣令的私人助手,有許多事都要經過師爺的手。縣令不僅要找一個識文斷字之人,還得考察對方的人品。


    劉文麟肯為了弟弟主動劃掉秀才功名,這樣愛重手足的人著實難得。


    隻要他待此人好,這人就不會背叛自己。


    長隨恍然大悟,拍了一計馬屁,“還是大人想得周全。”


    縣令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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