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吵架, 最痛苦的不是他們,而是他們中間的那個人,林曉現在就處於夾心餅幹的狀態, 幫誰都討不了好。


    最終林曉實在受不了這氣氛, 就跟父親說實話,“爹,蒸餾裝置不一定非得用玻璃,用陶瓷或許也行。”


    她其實沒用過陶瓷。但是陶瓷和玻璃一樣都是通過高溫燒製而成,按理應該也能用。


    林滿堂震驚得差點找不到自己的靈魂,“啊?不用玻璃也成?不是,你這孩子,你怎麽不早說?”


    突然意識到自己說話太大聲了, 又忙補充,“爹不是衝你發火, 爹就是不想跟你娘吵架。”


    這些天一個人睡冷炕, 林滿堂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其實他能理解媳婦迫切想把酒精製出來。


    前天,村裏有個小孩生病, 大人忙著地裏的活計,也沒當一回事, 才兩天不到孩子就沒了。他父母哭過一場,將人埋到村外, 又繼續到地裏幹活了。


    接受如此良好, 讓林滿堂一家人都不敢相信。他媳婦曾見過那孩子,真的就是普通的傷寒, 前世衝點感冒顆粒就行,可這個世界,就能要了一個人的命。他媳婦可能亂了方寸, 生怕家人一個感冒就沒了。


    在這時,安慰什麽都是虛的,隻有藥物才能讓她有安全感。她就想,如果家裏有酒精,起碼能將家裏消毒,孩子也不會輕易被病毒感染。


    可是為了不讓女兒暴露,他堅決反對將玻璃製出來。


    林曉倒是沒生父親的氣,“我也是才想到的。至於可不可行,我也沒試過。”她頓了頓又道,“用陶瓷來蒸餾,價格不便宜。咱們本地沒有瓷窯,就得去府城定製。來回花費就不說了,就說定製費沒個幾十吊,誰幫你燒啊。”


    就這還得是等人家燒窯時順便幫你燒才會這麽便宜。但是眼下也顧不得了,先把這事告訴他們,讓他們消氣再說。


    不過要等逃兵抓到,才能去府城。


    林滿堂拍拍她肩膀,“那有啥。再過些日子,爹打算去府城賣豬肉,順便就給製了。”


    林曉有些反應不過來,就聽身後有人開口,“你大老遠跑府城賣豬肉?”


    上次莊哥來時說了。有幾個逃兵從新陵往府城方向逃了,要是他在半道上遇到幾個逃兵,萬一出點啥事,她還不得哭死。


    兩人齊齊回頭,就見李秀琴不知何時站在身後,也不知聽多久了。不過看她那表情,估計聽了全場。


    林滿堂也不敢質問對方,你為啥她偷聽?這幾天可憋死他了,“我是這麽想的,咱們要想多養幾年豬,不如就將豬肉賣遠一點。這樣村裏人也不知道咱這豬肉到底賣得好不好了。”


    就拿絲瓜來說,他賣多少錢,村裏人早就打聽到了。


    因為他們量少,所以對他構不成威脅,但是等明年,他們大規模種植,他們家的絲瓜肯定就賣不上價了。估計掉到一文錢一斤都有可能。


    他要是把豬肉賣到縣城,村裏人用不了多久,肯定也會知道。到時候他們會不會上門讓他傳授養豬法呢?


    雖然遲早要交大夥,但是能晚一年是一年。


    李秀琴有些猶豫,“可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林滿堂搖頭,“我當然不會一個人去,我會叫上大哥,兩個堂兄以及兩個借錢給咱們的村民一塊去。”


    “啊?你不是說不讓村裏人這麽快就知道嘛。”


    “其他人暫時不告訴,咱們先帶這幾人致富。”


    李秀琴還是不放心,“可咱家的豬都被閹割過,那酒樓找屠夫殺豬肯定會發現吧?不如咱們做成臘肉、火腿和香腸吧?”


    林滿堂堅決不同意,“製成這三樣就得用各種香料,咱這豬肉的味道就淡了。要想賣上高價,最好原汁原味。”


    不過他媳婦說的也有道理,林滿堂想了下,“咱就說怕一路上豬太狂躁,來前就把豬給閹割了。”


    這古代人反正也分不清刀口是啥時候留下來的。


    李秀琴細細一想,這話倒也在理,便沒再反對。


    兩人就此事達成一致,也正式結束冷戰,兩人又甜甜蜜蜜起來。


    要說這兩人吵架,最焦心的不是林曉,畢竟她再著急也知道一個事實:他們吵歸吵,是絕不可能分開的。


    可範寡婦不一樣啊,她是個外人,


    一開始,她還覺得稀奇,覺得老爺和奶奶可真有閑心,放著好好日子不過,居然鬧脾氣。


    再到後來。她又開始替奶奶擔憂。老爺要是一氣之下將奶奶休了可怎麽辦啊?畢竟奶奶也沒給老爺生男丁,還總使喚老爺。男人都要麵子,受不住也是有的。


    到最後,兩人連吃飯都不在一塊兒,時不時還得要她幫忙傳話,她這顆心七上八下,心裏琢磨,要不要勸勸奶奶退一步,畢竟奶奶對她不錯。不僅給她漲月錢,對喜鵲更是大方得不成。她也不想換主子。


    可是她到底是個下人,身份有別,要是奶奶不領情,把她臭罵一頓,該怎麽辦?


    她左右躊躇,沒想到人家又合好了,又是親親熱熱一家人。


    範寡婦歡喜得不成,晚飯就給他們做了一桌好菜,還特地帶女兒出門,給這一家獨處的機會。


    林滿堂和李秀琴深感範寡婦是個貼心人,可對唯一的女兒,就有些嫌棄了。


    父母吵架,好不容易和好,她坐在這兒不覺得礙眼嗎?


    嗯,電燈炮林曉絲毫沒有這個覺悟,自顧自顧吃個不停,心裏還感慨:今天的飯菜可豐盛啊,全都是她愛吃的。


    她一筷夾一筷,絲毫沒有注意到,父母背著她互遞情意。


    更看不到她父親為了討好母親,親自給她卷餅,甚至還給她剔除魚刺。


    就是有些可惜,她起身時,剛好將她父親遞給母親的魚碗給頂掉了。


    哐當一聲響。林滿堂從來沒有這麽嫌棄過女兒,這孩子都十八了,怎麽連點眼力見兒都沒有,好好的四方桌,她為啥非要坐在他倆中間呢?


    可林曉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她心虛,溜邊往外跑,“那個…我吃撐了,去外麵消消食,你們吃吧。”


    林滿堂大鬆一口氣,看著女兒走出家門。


    李秀琴看著女兒背影,叮囑她天黑前回家,再轉過頭來,男人已經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來,秀琴,我給你夾。”


    李秀琴老臉一紅,“作什麽怪。當心有人看見。”


    雖然生氣,這欲拒還迎的神態,生活了半輩子的林滿堂哪能看不出來。


    這夫妻倆甜甜蜜蜜了好幾日,直到了十月初十這天發生一件大事,兩人才恢複正常。


    大嫂的娘家爹爹去了,本來劉鐵牛去世跟林滿堂沒什麽關係,他甚至都不需要去劉家走禮。


    但是頭七過後,劉大嫂就鬧著要分家。


    作為長子,劉大郎分七成家產,另兩個兒子一人分一成半。


    兩個小的不幹了,本來這兩個就是讀書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隻分那麽點地,別說養家糊口,就連養他們自己都難。


    這一家鬧得不成樣子,連累林福全好不容易得來的掙錢機會都沒了,天天跑過去拉架。


    到最後,劉氏族長見他們這麽鬧下去也不是辦法,就命令劉二郎和劉三郎一家必須搬離祖宅,再鬧下去就上家法。


    於是這兩人不再鬧了,可跟劉大郎的關係卻變得極為惡劣,甚至放言“今後老死不相往來”。


    三人的母親葛淑英見三個兒子鬧得這麽僵,當然很傷心。


    她老人家本就是個偏心的,覺得都是大兒子喪良心,非要跟弟弟們分家,才弄成這樣。


    於是她不肯跟大兒和大兒媳住一塊,非要跟兩個小兒子住一塊。


    這下子全村人對劉大郎都不滿起來。


    之前無論劉大郎多占理,但是逼得親娘不肯跟他過,就是他不孝。劉大郎一家因此被村人指指點點,就連鳳菊談了一半的婚事也都告吹了。


    劉大嫂因此事記恨婆婆,也開始破罐子破摔起來,好啊,你葛淑英不是說我不孝嗎。我還真就不孝了。


    逢年過節的孝敬也沒了,以後你就跟你兩個兒子吃糠咽菜吧。


    劉大郎是個軟耳朵,媳婦說啥就是啥,也不敢跟她對著幹,於是葛淑英的日子就真難過起來。


    這兩個小兒子本來日子過得就不好,平白多了一個累贅,於是就開始言語擠兌老人。


    到最後,葛淑英找到族長,告大兒子不孝。


    這都不孝了,族長自然不能做事不管,將劉大郎夫妻倆叫過來。


    劉大嫂也有話說,“不是我們不養,是我們給她好吃好喝的時候,她將東西全貼補兩個小叔子,然後到處跟村民說我們虐待她。族長,我不是不想孝順長輩,我是覺得我自己太虧。孝順老人是應該的,我們也確實孝順,但是她必須住在我們家。”


    這婦人見識短淺,連裝麵子都不屑。族長心裏暗罵蠢貨,他臉色陰沉看著劉大郎,“你就半點不顧兄弟情誼。你兩個弟弟就分那點地,又沒個謀生本領。你幫襯一下又怎麽了?”


    劉大郎臉色漲得通紅,他不是不想幫襯,可他幫得起嗎?他自己還有三個孩子要養呢。而兩個弟弟早就成家了,分家也是按照族規來的。他沒有對不起兩個弟弟的地方。


    劉大郎不說話,劉大嫂插嘴,“族長家大業大,自然說話好聽。可我們家有啥啊?這些年為供兩個小叔子讀書,我們逢年過節連個肉菜都沒有。可他們呢?卻連個童生都沒考上。我們說什麽了。他們對這個家一點貢獻都沒有。我怎麽就不顧兄弟情誼了?”


    族長哪能跟個婆娘吵架,見對方說不通,就攆兩人出去,“行,你們去把親娘接回去,要是沒好好養,我肯定要把你們除族。”


    於是葛淑英又重新回了劉大郎家。


    這次劉大嫂倒是沒再作妖,在飯桌上吃多少都成,就是不能帶下桌。


    吃完後,她也不管婆婆到處跟族人說她不賢惠。


    族長找上門,她就愁眉苦臉道,“她身上的衣服和鞋子是我剛做的。被子也是今年新套的。吃的都跟我們一樣。族長,我要是真虐待她,她臉色會那麽好,還有力氣跟人說我是非嗎?您不會聽她嚼了幾句閑言碎語就來找我算賬吧?那您還不如直接殺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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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個潑婦,之前也就是因為劉鐵牛還在,她礙於孝道不得不壓著。


    可現在劉鐵牛沒了,她仗著服侍過老人,不在“三不出”之列,就開始恢複彪悍的本性。


    族長鬧個沒臉,又覺得這家人事太多。就讓媳婦找葛淑英,勸她不要再壞劉氏名聲,要不然按族規處置。


    至於怎麽處置,無非就三樣:罰糧、罰銀、罰地。


    無論哪一樣,葛淑英都受不住,隻能乖乖閉嘴。


    隻是瞅著兩個小兒子實在不睜氣,她心疼。後來聽村民們閑聊,說大吉當了衙役。


    她就攛掇兩個兒子去找劉翠花幫忙,讓她想法子也把兩個弟弟弄進去。


    劉翠花哪有那個本事,還沒等他們開口,就說她兒子能進去,其實是找了關係,花了不少錢。


    劉二郎和劉三郎氣得不成,就放言,涼粉錢不給他們了。


    沒錯,他倆之前賣林福全的涼粉,一直是賒賬。當時兩人說賣的涼粉錢都給老爺子買藥了。


    林福全也不能把嶽父的藥錢要回來啊。於是就這麽一直拖著。


    可林福全後來跟李廣角打聽過,他倆根本沒給老爺子買藥,而是把錢私藏了。


    為啥劉大嫂做得那麽絕,就是因為還沒分家,這兩個小叔子就藏私房錢,覺得自己辛辛苦苦這些年供他們讀書竟然養了兩頭白眼狼。


    林福全氣得不輕,他以後就當沒有這兩個小舅子,更是放言,以後他家的涼粉不會再找他們賣。


    雙方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劉家村發生的事,林滿堂是從大哥嘴裏知道的,他每次從劉家村勸架回來,都是怒氣衝衝,氣劉大郎不是個男人,又氣劉二郎和劉三郎沒骨氣。這些話,他不好跟媳婦說,更不可能跟四個孩子說,免得他們有樣學樣,就隻能找二弟發發牢騷。


    林滿堂倒也不嫌棄,大哥說他的,自己該幹啥幹啥,甚至他為了給大哥找點事做,倒一袋花生放在廊簷底下,讓大哥剝花生解壓。


    嗯,效果挺好。他大哥剝了兩個時辰花生,口還沒幹,手就酸了。


    等滿腹牢騷全倒後,林福全才後知後覺,“哎呀,跟你嘮這麽久,我還不如給人家耕地,好歹能掙點錢。”


    於是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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