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的路上, 林滿堂計劃明年就送林曉讀書,不能再當睜眼瞎。


    李秀琴語出驚人,“我還以為你想考科舉呢。”


    林滿堂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結結巴巴道, “我……我都多大了,我還考科舉。”


    他隨意一瞥, 卻見女兒正仰著腦袋,亮晶晶看著他, 顯見對她娘剛剛的話心動了。


    林滿堂心裏一突,卻聽他媳婦火上澆油道, “你以前總跟我說要是沒有你後娘, 你一定能考上大學。現在你沒後娘了,沒人再攔著你, 為什麽不去試試?”


    這話好有道理啊, 簡直無懈可擊, 可林滿堂都多大了,他已經四十多年沒摸過書了,知識早就還給老師了。還考科舉, 科舉烤他還差不多?


    可他不能這麽說, 這樣多丟麵子, 他輕咳一聲,“考科舉要費錢的。咱家這情況,我哪有心思念書啊。這事以後再說吧。”


    他這話原是推諉, 他媳婦他了解, 等她有了錢,她注意力估計全用在怎麽打扮自己了。哪還有功夫盯他讀書啊。


    他卻不知道他女兒見他答應讀書,已經在心裏盤算攢錢給她爹買書了。


    半道上, 遇到同樣送節禮的村民,林滿堂與對方閑聊幾句,對方問他收不收豌豆。


    林滿堂想了想點頭,“收啊。”


    對方問起收價,林滿堂給不了太高,隻能出到一文錢一斤。


    村民笑著答應了。


    雙方在村口分開,李秀琴垮了臉,“家裏隻剩下三百多文,你拿什麽收豌豆?”


    蓋這三間大瓦房,又是打井又是挖冰窖,賣涼粉的錢早就花完了。


    她還在發愁辦酒席的事呢,想著是不是要先去找大哥大嫂借點。


    農村辦酒席,除了喪事,一般都是有的賺。等收了禮再還錢,大哥大嫂應該能借的。


    隻是她還沒開口借錢,她男人又要收豌豆。這豌豆一時半會兒也賣不出去。誰家肯借那麽多錢給她們呢。


    林滿堂暗暗皺眉,顯然沒想到錢這麽快就花完了。


    他在琢磨做什麽賺錢,倒是林曉給他出了個主意,“爹,你不是說要讓咱家坡地改種果樹嗎?不如你先把那十畝樹給賣了吧。我看那樹很粗,應該能賣不少錢。”


    林滿堂眼底迸發出驚喜,忙牽住女兒的手,“你知道咱家坡地在哪兒?”


    林曉點頭,“知道啊,你們做涼粉把柴用完了。我就帶著哥哥姐姐們去坡地那邊砍樹枝。”


    林滿堂那段時間作息顛倒,還真沒注意這事兒,聽到女兒也幫了不少忙,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咱閨女聰明又勤快,真是爹爹的小棉襖。”


    林曉得意地笑了。


    林滿堂讓妻女先帶大嫂去坡地,他和大哥去大莊村找郝木匠。


    郝木匠得知他們要賣樹,二話不說,拎著竹篾做的圍尺,到了小莊村。


    別看他們這兒有個大山,但是那山是屬於離大莊村不遠的軍戶村。除了軍戶,周圍幾個村子都不能上山砍伐。


    好在這幾個村子都有坡地,自己種些樹,倒也勉強夠用。


    林滿堂,林福全和木匠到了坡地,劉翠花,林老太,李秀琴和林曉都在。


    十幾年前,為了給大兒子娶媳婦,林老太曾經賣過樹,算是知道點行情。


    坡地這兒真的是雜草叢生,長了十多年的楊樹,林曉伸出胳膊,直徑足有她一條胳膊那麽粗。


    木匠拿著圍尺測量幾棵樹,又沿著坡地從上至下看了一圈,林老太問他,“多少錢?”


    “三百文一棵。”


    林老太微微有些驚訝,樹價比十幾年前還貴了些。隨著新城縣越來越平穩,孩子越生越多,要娶親的男孩增多,樹價也跟著一塊上漲了。


    林老太是驚喜,林滿堂則是完全不可置信,眼睛瞪得溜圓,這可是十幾年的楊樹,長得又高又直,居然隻給三百文一棵,這也太黑了吧?


    可細細一想,這古代有原始森林,樹木不如現代值錢倒也很正常。


    不過習慣使然,林滿堂還是覺得對方給的太低了,兩人討價還價半天,最終以三百五十文每棵成交。


    林曉在邊上算了一筆賬,她剛剛和她娘把這十畝樹數了一遍,一共有三百六十三棵樹,總共能得一百零八吊錢。


    十畝坡地,每畝就是十吊八百文,再平攤到每年,就是每畝一吊,再平攤到每半年,就是每畝五百文。


    就是他們家沙地種的黃豆,拋去本錢,每畝也能得一吊多錢。


    種樹果然不劃算,難怪大家都不願意要坡地呢。


    郝木匠付了定金,約定明天帶人過來伐木,雖然十畝樹全賣,但是年前隻伐三畝,剩下七畝等明年開春再帶人過來。不過錢還是先給他們。


    林滿堂點頭應了,郝木匠還有事先回去了。


    林曉想著這些樹全部伐過後要補種果樹,四下看了看,“爹,這坡很陡,咱們要怎麽防小偷啊?”


    樹木不用擔心有人偷,但是果樹掛果後就得防止小偷光顧。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在外麵圍上一層網。


    林滿堂打算在外麵種上一圈花椒,花椒有刺,可以很好防護小偷。


    但是他不知道這地方適不適合種花椒。


    “明兒我去問問關叔,他們在附近幾個村子收豬,肯定知道哪個村子有花椒樹,等栽上果樹再移栽一些。”


    林曉覺得這主意不錯,這坡陡峭不適合建圍牆,花椒有刺,當成柵欄也不錯,她又補充道,“還可以養兩條狗。夜裏有個風吹草動,也能聽到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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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滿堂點頭,“行,等樹長成了,咱們就抱兩隻。現在不適合養。”


    在這邊看了一會兒,大家提議回去。


    下坡時,林曉側頭看見大伯娘一臉喜意,眼珠子轉了轉,叫住林滿堂讓他背自己。


    這坡地離村子有點遠,再加上閨女早上陪他去舅家走禮,想必累著了,林滿堂也沒多想,很自然蹲下來讓女兒爬上他的背。


    林老太心疼兒子,斥責孫女,“你爹早上跑劉家村送節禮,剛才又跑去大莊村,他都累成啥樣,你還讓他背你。你這丫頭咋這麽不懂事呢。”


    林曉小臉通紅,拍拍她爹的肩膀,示意放她下來。


    李秀琴有些不高興,不就背一下嘛又怎麽了?她閨女這麽乖,肯定是累著了才讓背的,至於當著這麽多人麵說她閨女嗎?


    林滿堂見媳婦麵色陰沉,顯然是要發火的意思,忙勸道,“娘,我不累。背背沒事兒。”


    說著,摟住女兒的腿彎,為了向親娘證明,他還猛跑了幾步,氣得林老太用拐杖拚命敲擊地麵。


    林福全和劉翠花麵麵相覷,什麽都沒說。


    李秀琴也隻當沒看到,緊跑幾步追上他們。


    林曉低聲問林滿堂,“爹,咱家賣樹的錢要分給大伯嗎?”


    林滿堂自然而然點頭,“肯定啊。而且還是三七分。”


    也就是說他們家可以分到三十八吊錢。雖然有點少,可好歹也算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林曉:“……”


    好想死一死,同樣都是兒子,居然差別這麽大。


    林滿堂見女兒還在糾結,安慰道,“沒事兒。爹有的是辦法掙錢。再說了,這樹都是你大伯大伯母種的,他們拿大頭也是應該的。”


    可能就是因為分家不公的原因,原身對這個家才不盡心,有事沒事就知道躲懶。


    林曉點了點頭,拍拍她爹的背,示意放她下來。


    林滿堂停下腳步,滿臉疑惑,“這才走了沒一會兒,要不再背一會兒吧。”


    林曉皺了皺鼻子,故作嫌棄道,“爹,你太瘦了,骨頭硌得我肚子疼。”


    追上來的眾人:“……”


    林滿堂拿女兒沒辦法,隻能放她下來,林曉甜甜一笑,左手牽著母親的手,右手牽著父親的手,甩甩左手,甩甩右手,蹦蹦跳跳回了家。


    剛到家門口,就聽到隔壁傳來陳豔娘那殺豬般的尖叫聲。


    林曉嚇得小身子跟著抖了抖,等反應過來後,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道,“突然來這麽一下,怪嚇人的。”


    林滿堂擰眉,“再忍兩天咱們就搬家。”


    林曉點了點頭。


    第二日晌午,郝木匠帶人過來伐木,林滿堂和林福全收了滿滿一箱子的銅錢,兩人數了兩個時辰,確認無誤後就抬著銅錢離開了。左右樹全賣了,也沒什麽好看的。


    不過他走了,孩子們卻沒離開,郝木匠隻要樹幹,不要樹枝,他們可以將打下來的樹枝全部運回家,明年熬製涼粉的柴就有了。


    另一邊,林福全將分到的銅錢箱塞進床底下。賣樹的錢再加上賣涼粉的錢已經有一百吊了。這麽多錢放在家裏,他不太放心。


    他琢磨著自家也蓋一棟像二弟家一樣的房子。


    他有兩個兒子,要求村裏再分一塊宅基地也算合理。於是他就拿了些錢去村長家那邊要求批個宅基地。


    村長見此笑了,“得虧你來得巧。自打你二弟家在村口蓋房子,剩下的九塊宅基地已經被分走八塊,隻剩下最後一塊了。”


    林福全交了宅基地的錢,村長又問他打算什麽時候起房子。


    林福全暗自算了算,還有三個半月過年,離立冬還有二十二天。可現在他連磚瓦都沒定,井也沒打,現在蓋也來不及了。還不如等來年春天,那時候磚瓦也會便宜一些。


    農村人過日子自是能省則省,林福全便說了自己的打算。


    村長笑了,“好。還是你有想法。”末了又笑,“等明年蓋了房子,就好給兒子說媳婦了。”


    林福全也是這樣想的。當即不好意思笑了笑。


    林福全回了家,打算將蓋房子的想法先跟親娘說一說,沒想到剛到家門口就聽到一陣喧鬧聲。進了門才知,他二弟正在家裏收豌豆呢。


    林滿堂有了錢,就開始在村裏收豌豆。


    沒過多久,就有村民背豌豆過來賣。


    林滿堂去關屠夫家借秤,李秀琴和劉翠花及幾個孩子在邊上幫忙。


    林福全見他們忙不開,便過來幫忙,就這麽一直到了天黑。


    家裏沒有地方,收上來的豌豆就堆放在廊簷底下,林滿堂不放心,要是來一場雨,這些豌豆都得泡湯。


    林滿堂便決定明兒就搬家,早點將豌豆存放在新房的雜物間裏。


    第二天一早,林滿堂暫停收豌豆,打算先搬家。


    這次搬家,林滿堂和李秀琴將那些破衣服全部塞進麻袋裏,想著等以後掙了錢,這些衣服可以轉送給別人,總之浪費是可恥的。


    搬進新家,林曉也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她爹娘住在堂屋東側,她住在西側,再也不用跟他們擠同一間了。


    大丫二丫幫她整理房間,跟她一塊出主意布置,將衣服擺進櫃子裏,看到整整齊齊的衣架,羨慕得不行,“我爹說我們家明年也蓋房子,到時候我們也有自己的房間。”


    林曉樂了,“那好啊。”


    大丫二丫提了個建議,“你這桌上空空的,不如擺個花籃,這樣更好看。”


    花籃?好吧,她家沒有花瓶,用花籃替代也不錯,林曉點頭。


    三個丫頭你牽著我,我牽著你,手拉手衝出屋。


    李秀琴追在後頭喊,“哎,幹什麽去?”


    林曉丟下一句話,“娘,我們去摘花。”


    李秀琴哭笑不得。現在這個季節還有野花可采嗎?


    搬完家,林滿堂繼續收豌豆。沒幾天,林家就收了上萬斤豌豆,堆滿一整間雜物間。


    隻是這豌豆收上來了,李秀琴開始發愁。


    已經有人琢磨出涼粉的做法了,他們收這麽多豌豆,怎麽賣出去?


    林滿堂知道媳婦不懂做生意,掰開揉碎了講給她聽,“就是因為已經有人琢磨出做法,咱們才更要收豌豆。這樣我們的涼粉才賣得出去。”


    李秀琴覺得他想得太簡單了,“這豌豆是一年兩熟,你收了今年的,明年春天的呢?你拿什麽收?”想到家裏的錢勉強夠,她又補充一句,“就算咱們縣的豌豆都被你收了,那其他縣呢?那些商賈都是蒼蠅,得知咱們縣豌豆漲價,肯定會源源不斷將豌豆運過來。到時候你打算怎麽辦?”


    林滿堂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那也好辦。大不了,我去辦個路引,咱們一起到外縣賣涼粉。到時候咱們先把豌豆磨成澱粉。”


    李秀琴細想了下,這法子倒是可行。


    見媳婦沒話說了,林滿堂拍拍她的肩膀,“別擔心。天無絕人之路,隻要這方子沒有傳開,咱們還是能掙到錢的。”


    李秀琴終是沒話說了。


    又過了兩日,村長召集全村村民開會,秋收完畢,馬上就要交稅了。


    林滿堂新立戶,散會後,特地找到村長問,他需要交多少稅。


    村長拿著算盤報給他聽,“你家十畝坡地是差田,每畝要交一百五十文;五畝沙地是中田,每畝要交三百文;田稅是三吊錢,家裏有三口人,人頭稅每人五百文,就是一吊五百文,還有戶頭稅兩吊,總共加起來是六吊五百文。”


    林滿堂瞠目結舌,這稅也太高了吧?搶錢啊?怪不得這麽多人家都不願分家呢。看來除了父母在不分家這句老話,大家還想省下兩吊錢的戶頭稅。


    村長見他驚訝,不得不解釋給他聽,“差田每畝產出大概五百文,國家稅法是三成,那就是一百五十文。沒錯的。傻小子,現在這日子已經不錯了。再往前二十年,咱們要交五成稅,那日子才叫難熬呢。”


    林滿堂終於理解為什麽村民這麽勤勞卻如此貧窮了。


    六吊五百文隻是半年,等明年夏收還得再交這麽多,加起來就是十三吊。


    農民辛辛苦苦一整年竟是連兩吊錢都餘不下。


    交完稅,林滿堂發現賣樹得的三十八吊錢根本撐不了多久,他迫切需要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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