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其實是季辰賜不太熟悉的味道。


    那個體弱多病的家夥才熟悉這味道,畢竟他總是在醫院穿梭...


    季辰賜睜開眼睛,感受著身上的酸脹疼痛,望著天花板胡思亂想。


    如果一覺起來回到小時候就好了。


    多和爸爸媽媽撒撒嬌是不是會更喜歡自己一點...


    如果堅定地和他們說自己的夢想,是不是就不必這麽辛苦了...


    “醒了?”


    男孩聲線明明幾個月前還和床上躺著的少年的聲線毫無差別,如今卻一下就能分辨得出...


    他聲線有些暗啞低沉,不如季辰賜那般清亮溫潤...


    季辰賜腦袋轉過去,看著床邊和自己的臉毫無二樣的人...


    “你怎麽會在這裏...”


    季琛平低頭把季辰賜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冷哼一聲“我是緊急聯係人,不知道嗎仄仄?”


    季辰賜閉上眼睛“我不會和你回去的。”


    季琛平坐到床邊的椅子上,雙手手指交叉在一起放在膝蓋上,語氣平淡“不想回家看看嗎?爸爸媽媽很想你。”


    季辰賜皺眉看向他“你看起來很有活力。”


    閔玧其風風火火推開門就見這副模樣...


    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一個躺著一個坐著,就這樣對峙著...


    其實很好認。


    季辰賜身上有股溫柔清冷氣息...


    而坐著的那位,顯然散發著霸道的、強硬的、堅毅的氣質。


    閔玧其麵無表情來到季辰賜麵前“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疼不疼?渴不渴?”


    季辰賜麵無表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滔滔不絕的閔玧其,突然笑出聲。


    閔玧其一愣“怎麽了?你..腦袋不舒服嗎?”


    季辰賜嘴角勾著淡淡的笑意搖搖頭“沒事的哥,我沒事。”


    他扭頭看向身邊表情越發陰沉的季琛平“看到了季琛平,他在關心我,是這樣關心的。”


    季琛平皺眉,語氣強硬“跟我回國。”


    閔玧其喉結上下滾動,不甘心這樣站著,但也的確有些無措。


    他的親哥哥就這樣坐在那裏和他說話。


    而自己一個半吊子哥哥,站在這裏礙事...


    閔玧其垂眸,正要扭頭離開。


    “玧其哥!”


    少年悅耳的聲線喊住自己。


    閔玧其回頭看過去。


    就見少年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勾著嘴角,露出臉上的兩個小酒窩,語氣帶著撒嬌意味“哥,我想喝你熬得湯。”


    閔玧其眨眨眼睛,緩緩點頭“哥很快就回來,一定要,等哥回來。”


    季琛平表情淡淡,看著男人推門離開,開口“他看起來沒什麽能力支持你那個所謂的夢想。”


    季辰賜執拗的,想用全身的戾氣去反駁。


    “那你呢?你更是為我的所謂的夢想做不了一點付出,不是嗎?”


    季琛平沉默下來,最後抬頭望向窗外“已經快一年了,還在和我置氣嗎?”


    季辰賜冷淡閉上眼睛“我說過了,你們沒有人支持的夢想,我自己會好好完成的。”


    季琛平皺起眉頭,終於露出原本脾性的模樣“到底怎麽樣才肯回家?”


    “上台唱歌跳舞賣弄身體就是你的夢想嗎?”


    “你原本可以好好學法律在我身邊什麽也不做就可以有很好的日子。”


    季琛平強烈的怒氣突然就平息,他停下來,視線重新落到季辰賜身上。


    “你知道,你走到如今,是因為誰嗎?”


    他突然嘴角露出詭異的笑,然後說出了詭異的話。


    “崔然竣,那家夥是個小少爺呢。”


    季辰賜皺起眉“你在說什麽。”


    季琛平當然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什麽樣的性格,不說破點明,他就權當沒發生不知道。


    所以他幹脆就帶著最大的惡意把事情全盤托出。


    “那小子的爸爸,很討厭你呢,把李世奇帶回公司順利出道,逼你去酒吧打工還債,甚至今天你躺在這裏的車禍,全都...出自他的手呢。”


    “你說無緣無故為什麽要對你做這樣的事情呢?或許是因為小少爺覺得,你擋住他的路了吧?”


    一道閃電在窗外落下,混著悶雷的悶響。


    季辰賜眨眨眼睛,突然感覺自己無措極了。


    就這樣紅了眼睛,壓抑著淚意開口質問“你要毀了我嗎?季琛平。”


    季琛平語氣平淡“季宸仄,別真的以為自己是恩賜了,我們是一體的,我不伸手,爸爸媽媽不伸手,你在這裏的夢想就絕不可能實現。”


    季辰賜低下頭“快出去吧,我要睡覺了。”


    季琛平勾起嘴角,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角,彎腰湊近季辰賜的耳邊“要早點回家才是啊,仄仄。”


    門‘嘎巴’一聲被關上。


    屋內就這樣沉默下來。


    季辰賜仰頭看著天花板,任由眼淚順著臉蛋流下來,隱入枕頭留下深色的印記...


    然竣啊...


    是這樣看我的嗎?


    是因為,我想要成為第一名嗎?


    回憶起那個采訪時兩個人的對話..


    兩個少年先是彎腰打招呼“大家好~”


    崔然竣先開口“我是崔然竣!是的又是我哈哈哈,第一名!!!”


    季辰賜點點頭“大家好!我是季辰賜,這次也是第二名...”


    崔然竣扭頭看向季辰賜“辰賜xi,每次都是第二名有什麽感觸嗎?”


    季辰賜目光直愣愣的“呃....想體驗第一的感覺。”


    崔然竣點點頭“啊~是這樣啊...”


    季辰賜扭頭看向崔然竣“那你呢然竣xi?每次都是第一什麽感受呢?”


    崔然竣抿唇點頭“啊...不能讓第二名超越自己啊!是這樣的想法。”


    季辰賜懵懂點頭“啊...什麽意思?我當不了第一名嗎?”


    崔然竣實在忍受不了季辰賜呆傻的表情,彎腰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笑的很開心啊...


    閔玧其拎著保溫飯盒進屋時,就見小孩眼睛通紅。


    “辰賜啊...”


    季辰賜看著閔玧其的臉,幹脆放聲大哭起來“哥!我很討人厭嗎?!”


    小孩的哭聲就已經夠揪心了,加上小孩說出這樣的話,閔玧其隻感覺自己都要往下掉眼淚。


    伸手摟住小孩,因為瘦削,能把小孩整個環在懷裏...


    閔玧其伸手輕輕拍著季辰賜的後背柔聲安撫著“做得好啊,我們辰賜,終於知道掉眼淚了辰賜啊...”


    就這樣拍著小孩的瘦骨嶙峋的後背,閔玧其感覺自己的眼淚也掉下來。


    那個每天被迫陪酒的小孩,那個走了這麽久依舊看不到盡頭的小孩,那個凡事都當作平常不在意的小孩,終於敢掉眼淚了啊。


    閔玧其撫摸著小孩的後腦勺,想給小孩一點勇氣“辰賜啊,已經很棒了,辰賜是最棒的小孩。”


    “不要難過辰賜啊,人心都是這樣。”


    “我們做好自己就好,嗯?”


    閔玧其低沉的煙嗓落在耳朵裏溫柔又爛漫。


    季辰賜哭著哭著,也累了。


    察覺到肩膀上的腦袋好像沒有聲音了,閔玧其小心翼翼的側頭看。


    看著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的小孩已經閉上眼睛進入睡眠。


    閔玧其鬆了一口氣,勾起嘴角,拍拍小孩的背,把季辰賜安置好。


    閔玧其回憶著那個和小孩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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