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宮裏頭傳來消息時,樹上的雪正在蔌蔌地往下掉。此時雪已停,可枝椏上的白雪還未融化完,風一吹樹一搖,又有瓊珠紛紛而落,薑嬈走在進宮的小道兒上,仿若又看見天地間下了一場雪。


    不知拐了多久,她終於隨著引路的宮人停在一道朱紅色的宮門前。那宮娥與守門的宮人耳語了幾句,守門人神色古怪地朝她望了兩眼,旋即側了身。


    「姑娘請進。」宮娥溫婉,一手伸著,指引著她踏入一道院中。


    「這是......」望著前路,薑嬈有些猶豫。雖不知這次宮裏頭的人召她進宮具體是為何,但總歸是不離刈楚回京的事。若是這般,卻為何要引她獨獨進入一座宮閣中?


    她愈發弄不明白了。


    瞧著她麵上浮動的疑惑,宮娥隻是道,「姑娘隻消進去便是了,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也罷。


    她蓮足微漾,盪著裙角踏過了門檻。粉衫子的宮娥又帶著她停在一扇門前,兩手一推,屋內富麗堂皇的景象便在女子的眼前鋪展開來,宛若一幅畫卷。


    薑嬈在心底裏暗暗驚嘆。


    讓她進屋後,那位小宮女卻一人退出了屋子。門扇的倒影於腳上緩緩蔓開,薑嬈一驚,回首時門已被人輕輕關住。


    「哎——」


    這是哪兒?為何獨獨把她留下?


    一顆心沒來由地一跳,她剛欲跑到門前,身後的簾子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薑嬈方一扶住門框,還未推開,那人已步步走到殿上。他的腳步沉緩,聲音亦是沉緩。


    「來都來了,為何如此著急著離去?」


    隻是這沉緩的語氣中,又帶了幾分輕佻。


    是宋勉竹的聲音。


    薑嬈扶著門邊兒的手僵了僵,轉身之時,卻發現那人不知何時突然走到自己的身前,隻手一勾,便輕而易舉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她抬眼,望著男子眼,努力穩住了心神,「太子殿下這是要做什麽?」


    「你冒犯了本王,本王今日,自是要拿你來問罪的。」


    瞧著她眼底淡淡的疑惑與懼意,男子冷哼一聲,手上力道加重。


    果不其然,女子輕輕「呀」了一聲那一聲輕呼頓時讓宋勉竹心癢難耐。


    於是他上了前,逼得她連連倒退,一手將她抵在牆邊,一手毫不留情地揭開她的麵紗。


    果不其然,麵紗下,有一張姣好的容顏。女子似是絲毫不驚訝對方會揭開自己的麵紗,反而抬了頭。她的皮膚細嫩瑩白,麵色微斂,紅唇動人。


    隻是……


    宋勉竹皺了眉,手指順著視線滑過她的麵頰。


    隻是她的頰上,怎麽還會有一處淡淡的疤痕?


    太子攏眉,眉心間已有不悅。


    「太子殿下掃興了嗎?」


    女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隻見她不知何時已將他手中的素紗抽去,轉而重新別在麵上。麵紗下,她的真容若隱若現,一雙眼正鎮定地望向自己。


    「太子殿下,奴家已是睿荷殿下的女人,還望太子殿下……」


    她話音未落,眼前之人突然譏諷一笑,嗤然出聲:「睿荷殿下?你莫不是,還指望著宋睿荷那個廢物來救你?」


    薑嬈眼皮一跳,擰眉。


    「你莫不是在等他回京,等他得勝歸來?等他打了勝仗攻略了遙州誠,等他受了父皇的賞賜然後再給你一個名分?」


    他連連追問,又轉而冷笑出聲,「你呀,怎麽和他一樣傻。」


    宋勉竹的笑容越發張揚,語氣也愈發淩厲。末了,他竟然輕嘆一聲,眼底已有了淡淡的惋惜。


    也不知這道惋惜之情,是否發自肺腑。


    男子一揮衣擺,他寬大的雲袖登即便扇了薑嬈滿麵。他勾唇,「你怕不是不知道,這遙州誠,有多難攻占吧?你以為他當真有通天的本事,於短短數月內,攻下那遙州誠?」


    「笑話,」他輕嗬一聲,手指一鬆,「當真是笑話!」


    聞聲,女子眉心的蹙意愈發濃烈。不知為何,她的麵色兀地轉了幾道,終於在男子落聲之時,開口詢問。


    語氣中,已有幾分猶豫躑躅。


    「您這……究竟是何意?」


    「何意?那本王便把話說明白了,」他眯了眼,聲音漸漸發涼,「你心心念念的十五殿下回不來了,你倒不如提前從了本王,免受其中諸多苦楚。」


    他一聲一聲,幽然而嘆。薑嬈一愣,而後後頸之處陡然傳來一陣涼意,那人已扶著她的頸項出聲來。


    她渾身一抖,「他、他怎麽了,為何會回不來?」


    前日裏,不是還來信說,不日便要得勝回京嗎?


    為何會回不來?又怎麽會回不來!


    宋勉竹挑眉,附下麵去,幾乎要貼著她的耳朵,「這有什麽好奇怪的,隻不過本王略微施了些手段……」


    略施手段,便可以讓他順理成章地身死沙場。


    遙州城易守難攻,他戰死沙場便是最好用的藉口。一朝馬革裹屍,雖說名垂青史,但這種身後名,又有誰會惦記呢?


    反正他宋勉竹是不惦記的。


    他要的,是身前的榮光,是登上盤著金龍的天子之座。成王敗寇,隻消他登上著權力之巔,屆時身後之名,豈不是容他執筆?


    想到這裏,他麵上的笑容便愈發張狂。


    薑嬈不懂,「您已貴為太子,為何還要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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