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寂靜的官道上,一輛急速飛馳地馬車正以最快的速度極力行駛,一路走過,揚起漫天的塵土黃沙。


    “燕少俠,能不能稍微慢一點啊?”


    蘇木撩開簾子,艱難地探出頭來,整個人被這馬車顛得搖搖晃晃的。


    還要慢一點?


    燕文生隻恨這馬怎麽就沒多長兩隻翅膀出來,也不至於現在連一半的路程都還沒有。


    急得火燒眉毛的燕文生還要抽空來回他,“不能慢啊!岑姐姐和秋水鎮的人還等著救命呢!”


    馬車內緊緊抓住壁上的李清風一臉鬱色,這不是給了五天時間嗎,就這麽火急火燎。


    這楞頭貨,隻怕不是因為秋水鎮的人,而是擔心自己的岑姐姐被那群人生吞活剝了吧。


    蘇木清澈見底的眼眸轉而看向李清風,臉上有些無措,隻見他不耐地揮了揮手。


    ……


    夜晚清風微拂。


    古色古香的房間內此時隻有一盞蠟燭半明半昧地燃燒著,晚風順著窗欞地罅隙輕輕吹了進來,床幔隨風緩緩蕩漾,清冷地月光撒在床榻上昏睡的美人身上。


    昏暗的環境裏,隻見床邊坐著一身穿紅衣的男人,橙黃燭光的影子折射在他臉上隨風搖曳,猶如鬼魅一般。


    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凝白柔細的脖頸上緩緩收緊,很快,岑矜雪的呼吸漸漸變得微弱,艱難得喘不上氣。


    輕輕地抽泣嚶嚀聲在寂靜無聲地環境中格外明顯。


    似是本能求生一般,她那柔若無骨的手掌搭上節骨硬朗的手,可使出的力氣卻是軟綿綿的,似撫慰,似撩撥。


    一股子酥麻從手上直竄心尖。


    涼珩之微不可察地皺起眉間,這種感覺竟不知如何形容,很陌生,很奇怪。


    就在他還在思索著時,忽地,一滴滾燙地淚珠須臾間噠叭一聲,砸在他那泛著青筋脈絡的雪白手背上,一下子似是被灼燒一般猛然將手縮了回來。


    他震驚地看著手上晶瑩剔透的淚珠,仿佛見到了什麽稀罕玩意兒,她孱弱地嗚咽嚶嚀聲似無力反抗的小奶貓。


    岑矜雪眉頭越皺越緊,胸口劇烈地起伏,原本蒼白地臉色蒙上一層薄薄地胭脂色,驟然!她猛然睜開雙眼,整個人瞬間驚坐起身。


    “呼……呼……嗬……”


    巨大地喘氣聲不斷回蕩在空曠安靜的房間內。


    她像是做了一場噩夢般,久久沒回過神。


    良久後,她眨了眨濕潤地睫羽,感覺到眼角發縫處一陣冰涼濡濕,伸手摸了一下,這時身體的感知像是回來了一般,脖子處還停留著似被禁錮住的觸感。


    岑矜雪微微張了張嘴,蹙緊秀眉,咽喉處火辣辣地腫痛感霎那間襲來。


    她這是怎麽了?做了個噩夢,怎麽還附帶真實感受?難不成是她自己掐自己?


    不禁她陷入了片刻的茫然。


    哐當一聲。


    一股莫名地冷風忽地吹打在不斷開合的木質窗欞上,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岑矜雪被嚇了一跳,轉頭望去,隻見那漆黑詭異的夜色,就像張大嘴巴的深淵怪物般要吞沒一切。


    等等,她……是怎麽回來的?


    這個疑問突然浮上心頭。


    可到底來不及多想,因為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顧不上沐浴,她掀開被褥下床,摸了摸嗓子眼,灌了滿滿一杯水下去,稍微緩解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儀態衣襟,隨後推開門,走下樓去。


    岑矜雪一路小跑,在昏暗無人的街道間行色匆匆,忽然她抬起頭,不遠處火光映照了半邊天,她趕忙順著這個方向跑去。


    “我的兒啊!娘舍不得你啊!”


    “爹!你們再讓我看一眼吧……”


    “祖母,我要祖母!嗚嗚……”


    阿木帶著人攔在鋪滿柴火的屍體前,並且方圓數裏都被清理得幹幹淨淨,隻留了很大的一片空地來擺放這些因為感染天花死去的百姓們。


    “都別靠過來!會死人的。”阿木張開雙臂揮舞著擋在眾人麵前滿臉焦急地大喊著。


    “鄉親們!大家聽我說一說。”


    德叔也在極力安撫著百姓,幸好是阿木和他解釋了留著這些屍體的個中危害,好在他也是通情達理之人,為了秋水鎮的安危必要的犧牲是不可避免的。


    不到萬不得已,他也是不想要這樣做的,隻因為他唯一的兒子和兒媳就在裏麵,近日來他一直在秋水鎮外麵徘徊,也是為了讓官府挽救還活著的人們,不再讓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劇出現。


    可誰知人聲嘈雜,這麽一點聲音很快就淹沒在無數哭喊中。


    現場一片混亂,眾人開始有了暴動的跡象,就因為是街坊鄰居,阿木他們根本不敢動手,隻能是被動阻攔。


    眼看著就快要無法控製了,啪得一聲破空巨響!緊接著是劈裏啪啦地撞擊聲。


    眾人頓時驚了一下,紛紛回頭望去。


    岑矜雪麵色冷凝,嬌小的手心拿著一條雪銀色蟒鞭,在幽幽月光下,鞭身上的蛇鱗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此時此刻,嬌弱纖細的身軀似蘊含著強大的力量一般,震懾著所有人。


    可她說話的語氣又是那麽的輕聲細語。


    “現在,可以聽我們說話了嗎?”


    場麵一度緘默。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緩緩往前走。


    “現在在場的所有人我相信大家都是想活命的,也希望這個我們賴以生存的秋水鎮可以恢複到往日的繁盛,可秋水鎮的疫病一日不除,秋水鎮就一日不會痊愈。”


    “我是想救你們的,不然我何苦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以身涉險?而且我們現在隻剩下四天時間,到時候若不能解決天花,我們都得死。”


    “我說的這番話希望你們能聽進去,我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你們設想,要不然我直接一走了之就是了,何必在這裏浪費時間。”


    如此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話若還是不能點醒他們,就真的沒救了。


    “隻要燒毀了這些屍體,我們就真的有救了嗎?”


    一個身穿深藍色官吏服飾的男人在人群中弱弱地說。


    他那個瘸腳老母親也在其中,孤兒寡母,兩人相依為命,他身上的疫病也是因為照顧老母親才得上的。


    臨死前,老母親再三囑咐他要好好活著,是以他明知道自己已經染上疫病,還是抱有一絲期望地混在那群人當中,想蒙混過關。


    岑矜雪看向他,在她發現是那個在鎮外的小吏,頓了一下,語氣堅定道:“對,相信我。”


    這麽堅定不移地回答無疑是給這些始終戰戰兢兢的老百姓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事情總算是順利地進行。


    青紫僵硬泛著屍斑地屍體一層疊著一層,堆積如山,火把點燃了圍成一圈的柴木,風助火漲,熊熊烈火順勢往上蔓延開來,劈裏啪啦地火花爆裂聲夾雜著嗚咽哭泣聲縈繞在秋水鎮的上空。


    看著自己的至親至愛一點點消失在眼前化為灰燼,以後的喜怒哀樂再無人分享,曾經溫馨嬉鬧地場麵曆曆在目,仿佛是昨日才剛剛經曆過,這無疑是親朋好友心中最大的悲痛。


    火光倒影在每個人臉上,看著這些經曆著生離死別苦難的百姓們悲鳴哀嚎,岑矜雪悲從中來,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直至半夜,事情算是落下帷幕,而她也在寒風中陪著站了半宿。


    隨著火光漸漸變小,人走腳動,百姓們拖著疲憊的身體,悲痛欲絕地散去。


    “阿牧,我讓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找到,這患上水痘的症狀實在是和天花太像了,人又太多了,根本看不過來。”


    阿牧滿臉歉意地看著岑矜雪。


    “沒事,明日我抽出空來和你一起找。”她笑了笑安慰著他。


    他還是有些不解,這為什麽又突然要找患了水痘的人。


    “岑姑娘,為什麽要找長了水痘的人啊?”


    “我曾經在一本古書上看過,這患了水痘的人可抵禦天花,並且水痘和天花這兩種病是無法共存的,換而言之,就是水痘有治愈天花的可能,但實際上要試過才能知道準確的答案。”


    “我不想說出來讓大家知道是因為這畢竟是還沒有實施過的,我也不想讓百姓們失望。”


    阿牧明白了,心裏也很替鄉親父老們感謝岑矜雪,大難當頭,生死之間,不僅僅是他,就是所有人也沒想到在碧溪縣都已經放棄他們的情況下,居然真的會有人冒著必死的危險來救他們。


    感激之情一發不可收拾,激動之下,他猛地撲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熱淚盈眶的模樣。


    岑矜雪瞳孔微張,驚得連退幾步:“你這是做什麽?”


    “阿牧替秋水鎮的百姓多謝姑娘的大恩大德,若不是您,我們隻怕早已經是孤魂野鬼了,您就是上蒼派來拯救秋水鎮的天女啊!”


    岑矜雪呆愣了一會。


    這說什麽天女的,是不是略有些誇張了……


    也不怪她這麽想,自以為憑心行事的岑矜雪並不覺得這是多麽偉大高尚的事情,況且她也不是無私奉獻的人,而是有私心的。


    這番激動人心、感人肺腑的話語,聲音之大,讓正在遠去的百姓們紛紛停駐了下來。


    “天女!天女!”


    不知是不是收到了阿牧的感染,眾人接二連三地朝著她行跪拜大禮,高聲呼喊。


    幽冷地晚風徐徐吹來,繁茂的枝葉沙沙作響,岑矜雪那雪白的輕紗衣袂隨風飛舞,披上一層清冷地月光,仿佛真像那在蒼穹下來的九天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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