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害怕,如果幫了蘇雨眠,自己就會成為被欺負的那個。


    所以蘇雨眠轉學時,全班同學都不約而同地給自己洗腦,她就是因為父母工作調動才走的。


    長大以後,盧良益才明白,那個女孩應該是帶著極度的失望離開的。


    說完後,易聊陷入長久的沉默。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晦澀啞然:「這些都發生在我離開學校的那段時間?」


    盧良益點點頭。


    林耿耿說:「雨眠沒想到會跟你重逢,她還有一點點怕你。」


    「......怕???」


    易聊木然地想,所以她時不時會露出恐懼的神色啊......


    「還有,她現在每次生理期都痛到不行,也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林耿耿沮喪地耷拉下腦袋,十分不解地問,「哎...你說說你,當時別人問你的時候,你幹嘛要說和她在一起了啊?」


    易聊眉頭緊皺,思考了一會兒:「我說過嗎?」


    「說過。」盧良益也肯定地道,「你忘記了嗎?當時隔壁班有個男生說要追蘇雨眠,你讓人家別妄想了。」


    像是腦海裏的打火石突然被點著,照亮了所有被遺忘的細節,易聊依稀記起了這件事。


    那是對麵班的一個男生,成績常年墊底,是一中少有的混子學生,抽菸群聚打架,據說家裏很有錢,全靠錢保住了一中的學籍。


    他現在已經記不清男生叫什麽了,隻記得在某天午休時,教室裏的人都走光了,隻剩下他獨自寫練習題,那個男生忽然帶著一群小弟過來找他。


    男生開口就說:「易聊是吧?你跟蘇雨眠什麽關係啊?」


    他的筆尖停都沒停一下,眼皮子也不抬,一邊說話,一邊「唰唰」地寫解題過程:「關你屁事。」


    該男生常年穩坐「大哥」寶座,沒受到過這樣的對待,生氣了。但因為對方是易聊,他也不敢造次,隻能掰著手說:「我看上她了,你們倆要是沒什麽關係,我就追她了。當然,要是你們有關係......嘖,看在你是易聊的分上,蘇雨眠我就讓給你了。」


    易聊的筆尖滯了一瞬,然後露出輕蔑的笑容。


    「哎不是,你這笑是啥意思?瞧不起我是不是?我告訴你,別以為就你家有點背景,能進一中的,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身後幾個男生圍了上來,想用氣勢壓倒他,可是他完全不為所動,繼續做他的題。


    「不說話?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等我把她追到手,你可別說我沒知會過你。」


    易聊解完了這道題,又開始下一道題,並「友善」地提醒對方:「你還是別妄想了。」


    「喲?怎麽著?」男生來了興致,腦袋湊過來,「你們倆還真有點什麽啊?易聊,你平時對女生不是冷淡得很嗎......」


    易聊懶得和這樣的人解釋,幹脆再度閉嘴。


    男生卻不依不饒,圍著他反覆追問。


    幾分鍾後,易聊終於難以忍受,在對方最後一遍問「你和蘇雨眠真的在一起了?」時,他停下筆,抬起頭,不耐煩地從嗓子眼裏發出了一個音節:「嗯。」


    最終,這段錄音傳到老師那邊時,隻剩下最後一句對話。


    ——「你和蘇雨眠真的在一起了?」


    ——「嗯。」


    所有斷了線的回憶全部串聯在一起,所有想不通的事情也找到了答案。易聊猛然回過頭,看著幾十米開外的許瑞。


    許瑞打了個寒戰。


    不用靠近,就是這樣的距離,她已經能感覺到易聊表情中的漠然和厭惡了。


    易聊看了她一會兒,沒有說話,而是推開盧良益和林耿耿,他一個人向高二教學樓走去。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來這棟樓,卻跟一個小時前是完全不同的心情。此刻,他的眼睛裏像是沉著一片死海,暗無生氣。


    易聊子然一身,卻好像哪裏都有蘇雨眠的影子。上樓梯的時候,他仿佛看到十六歲的蘇雨眠坐在台階上,頭髮被冷水澆成了一綹一綹的,抱著膝蓋悄悄地哭;在教室門口,他看到蘇雨眠因為校服外套丟了,被老師關到門口罰站,來來回回的學生麵帶嘲笑似的看著她,一遍遍地刺傷她的自尊;在水池旁邊,他看到蘇雨眠的白球鞋被丟進了水裏,她隻穿著一雙單襪,無助地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


    原來她的高中時代,和他有關的記憶,都是灰色的。蘇雨眠拖遝著腳步回到自己的小單間,灶台邊上收拾得幹幹淨淨,冰箱裏上次買回來的沒吃完的食材整齊排列。空氣裏依稀還能嗅到易聊身上殘存的清冽的氣味兒。


    蘇雨眠坐在書桌前,隨手翻著文件,忽然看到了她給miyuki新歌填詞的手寫草稿。字跡很淩亂,但落筆很認真,每一句都能讓她回想起自己當時虔誠的樣子。


    然而現在想來,那種虔誠卻是百分之兩百的諷刺。紙張裏還夾著易聊那天靠在她床頭寫的字,蘇雨眠看也沒看,直接揉成團,扔進垃圾桶裏。


    手機一直在振動,易聊的未接來電已經有十五個了。電話打不通,他就發微信,每條消息都很長,蘇雨眠餘光掃了一眼就退出了。


    躊躇了片刻,她拿起手機撥通父親的電話。


    她很久沒給家裏打電話了。獨自一人在外地漂著,總歸是煩心的事多過順心的,她又不太擅長偽裝,與其讓父母知道了擔心,不如少說幾句,隻挑好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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