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門抄斬。」


    她嚇的立刻捂住了嘴巴,慢一秒就要尖叫出聲,滿門抄斬!皇家殺人都如此無情麽。


    小福子在一旁打圓場,「這叛國可是大罪,因為他,大興多死了幾十萬將士啊。」


    柳舟洲聽得心驚肉跳,幾十萬將士,隻有失去親人的人才明白,那不是冰冷冷的數字,那是幾十萬個家庭。


    這樣一想,叛國的人著實可惡。


    她突然心裏一沉,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批書可是來自柳府書閣,父親會不會牽涉其中?


    卻聽謝淮已經安排小福子,「帶柳玉衡來問話。」


    太子要審問朝臣,她在一旁於禮不合,她遲疑著問:「殿下,我先迴避?」


    他瞥她一眼,漫不經心道:「無妨,你就待在這裏。」


    「好,我繼續默書。」她迅速從他手中抽過毛筆,殷勤道:「我字醜,待我默出來,找個字好的翰林學子謄抄一遍,您再看。」


    那乖覺的樣子,仿佛生怕被趕出去。謝淮失笑,「不用,我湊合著看。」


    嗬,這話可不像是安慰人。


    柳玉衡在禮部上值,從禮部府衙到東宮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他小跑著上樓,惶惶然跪下行禮道,「微臣柳玉衡見過太子殿下。」


    謝淮輕道:「平身。」


    他也沒敢起來,身子象徵性的動了動,依舊伏在地上。


    謝淮道:「柳卿家不必如此,孤著你來是有幾句話問你。」


    柳玉衡恭聲道:「殿下盡管問,臣定當知無不言。」


    謝淮拿手裏的象牙骨扇指向柳舟洲桌前堆成一摞一摞的書問:「這些古書可都是孤本,宮裏都沒有,柳卿又是從哪得來的?」


    柳玉衡順著象牙骨扇一眼就看到書摞後麵的柳舟洲,他身子不禁晃了晃,柳舟洲也抬起頭,兩人視線剛接上,柳玉衡麵色一僵,冷下臉來。


    他扭過頭,回道:「啟稟殿下,文萃閣的藏書都是微臣這些年四處收集,外加熱心文士捐贈而來,至於每本書的來歷,臣愚笨,實在是記不過來。」


    「哦?」謝淮挑眉,「這麽說柳女史的過目不忘是遺傳自母親了。」


    柳玉衡腦門沁出了密密的汗珠,訕訕道:「當是如此。」


    謝淮嘴角浮出一絲冷笑,不再細究,話鋒一轉又問:「柳卿是否認識陸雲霆?」


    柳玉衡仿佛聽到了晴天霹靂,臉色變得慘白,「殿下...殿下何出此言?」


    「你如實相告即可。」謝淮麵露不耐。


    「是,是」柳玉衡諾諾道:「微臣自幼家貧,赴京趕考得...得過陸相的資助。」


    謝淮道:「素聞陸雲霆為官時就是個喜文弄墨的,府裏收留很多清貧的有識之士,沒想到柳卿和他竟也有這般淵源。」


    柳玉衡身子止不住一顫,忙補充道:「微臣年少時在陸府借住過一段時間,此後再無別的交情。」


    「既然如此,你應該見過陸雲霆的夫人,她懂不懂西戎語?」謝淮直視他的眼睛。


    柳玉衡緊繃著一根弦,似乎隨時會崩潰在這個年輕太子的積威之下,「陸夫人是西戎人。」他如實相告,不敢有任何隱瞞。


    此言一出,謝淮心裏的疑惑解開,陸雲霆的夫人是西戎人,他通敵叛國就可以理解了,否則很難相信,大興的宰輔會冒著生命危險,當賣國賊。


    聞言柳舟洲想起祝橋說過,以往大興和西戎兩國交好的時候,胡漢是可以通婚的,而記憶中家裏的胡人侍女後來再也沒見過,應該是成了兩國交惡的犧牲品,她後來的命運不知道如何,希望可以倖免於難吧。


    謝淮臉色稍霽,遞給柳玉衡一個奏書,「西戎王子下月訪問大興,愛卿是禮部侍郎,就由你來主持接待。」柳玉衡領旨退出了書閣。


    柳舟洲抬起頭看著父親下樓的背影,她突然心裏一酸,轉頭用徵詢的目光看著謝淮,對方點點頭,她下樓追父親而去。


    「父親。」她喊了一聲,默默走到他的跟前,輕聲問:「柳若芙她怎麽樣了。」


    柳玉衡仿佛瞬間老了幾歲,一向溫文爾雅的眸子裏盡是悲涼,「男子尚且頂不過禁衛的二十大板,她一個弱女子豈有命活。」


    柳舟洲聽他聲音悲痛欲絕,亦動了容,眼眶不覺變紅,「此事關係榮嘉公主性命,又正逢陛下盛怒,實在沒有機會說情。」


    柳玉衡麵露猙獰看著她,「說情?柳女史會為她說情?難道不是在你的運籌帷幄下,芙兒才丟了命?」


    柳舟洲心裏緊縮,整個人都微微戰慄,「父親,如果我不找證據,現在死去的那個人就是我。」


    柳玉衡仿佛沒有聽見她說的話,「怎麽說她都是你的姐姐,你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你在救自己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她的命!」說到後麵他聲音突然變成低吼。


    她心裏絕望,「父親,您太偏頗了,她害我的時候也沒考慮過我的命啊。」


    他扶額,痛苦的閉上眼,似乎不願再聽她說,「芙兒的心沒你這般惡毒,她定是想做個小惡作劇,沒料到闖了大禍,而你——」他惡狠狠道:「你要了她的命。」


    說完,他拂袖決然的離開。


    柳舟洲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整個人怔住,她心裏大聲嘲笑自己,明明在心底告訴過自己無數遍:在父親眼裏她就是累贅,是恨不能撇清血緣關係的存在,可是...為什麽自己還是心存妄想,總想去討哪怕一點點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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